阿尼亚保持着仁王立的姿势这样说道。



「啊——！ 算了！ 你来教我学习吧！ 我要全力以赴地学！ 现在开始！」



「啊!? 现在!? 已经是晚上了，学校已经关门了啊!?」



「在我的房间里就行了！ 今晚我们两人要学习到很晚！」



晚上的学习会……？



这让我感到非常紧张。



「今晚你要和我学到我说不学为止！ 即使你说不学，我也要你教！ 你准备好了吗？」



「等、等一下……」



我有些不知所措，阿尼亚拉着我的手，强行带我去了她的住所。我的心跳加速，身体逐渐变热。血液以极快的速度在我体内流淌。



夜晚的学习会、阿尼亚的房间、两个人、到说不学为止、即使说不学也要学……



这些奇怪的关键词在我脑海中旋转，我任由阿尼亚拉着我的手，踉跄着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



…………



……



总结一下吧。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普通的学习会。



当然会这样。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才十三岁。



自己对自己的反感，像红色的血液一样在我体内流动。



在一整天的学习后，我把已经睡着的阿尼亚搬到了她的床上，盖上了被子，然后请她的父亲送我回家。



当然会这样。



恶心。我对自己感到恶心和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居然那么紧张，我真想揍自己。无论我的身体多么年轻，我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对十三岁的女孩产生欲望。



你是个恋童癖吗？你是个恋童癖吗？我已经二十八岁加上十三岁了，而她只有十三岁，而她竟然使我心跳加速，并且产生了男人的期待？



太糟糕了。不可能的。太危险了。该死。



这是人类的重大罪过，巨大的罪行。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回家后，我试着把头撞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好几次。直到我的母亲注意到我的行为并阻止我，我一直在自责。



啊……



自责……自责……



「早上好……等等，吉克，你的额头怎么了！? 那么红！而且你的黑眼圈真严重！」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学校，阿尼亚见到我就惊讶地问。我的额头肿得红红的，眼睛下面也出现了深深的黑眼圈。



我没睡觉。我只得承认。感觉即使是稍微清醒一下都像是罪恶，所以我一直在自责。我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没什么」



「嗯？ 好吧，无所谓。但今晚在我家还有学习会哦！记得来哦！」



「今、今天也是吗……？」



看着她只说了这么多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只是低头趴在桌子上。感觉我的魂都要从嘴巴里飞出去了。



在接下来的考试中，我没有得到100分。



这是在初中第二年冬天的事情。窗外是阴沉的寒冷天空，但由于有供暖和制冷的魔法设备，教室里保持着舒适的温度。我在温暖的教室里，恍惚地望着冬景。然而，我稍微移开目光，就看到旁边坐着一个手里拿着一张纸、紧紧地盯着它、头埋在桌上的蓝发少女。



「你盯着那张纸看做什么？阿尼亚？」



「吉克。」



阿尼亚手里拿的是升学和就业意向调查表。要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无论是继续深造还是就业，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这所学校主要是为了升学，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选择继续升学。决定自己的道路还是稍微遥远的事情。



阿尼亚拿着那张空白的调查表，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阿尼亚应该不需要这么纠结。你只需要在这里填上你最希望进入的那所偏差值最高的高中的名字就可以了，不是吗？」



「虽然确实是那样，但……」



阿尼亚垂头，撅起了嘴。



「比如说，吉克，你能想象自己的远远的未来吗？」



「嗯？」



「比如成为大人后会做什么工作？」



原来，阿尼亚考虑的不仅仅是进入高中的问题，更是透过那张空白的调查表，想到了更远的未来。



「其实，我并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



「成为大人后，会不会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工作呢？」



我刚才认为决定自己的路还是稍后的事情，但阿尼亚透过那张白纸，似乎在努力看到更远的事情。但答案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有些人，即使成为大人，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你在说什么，吉克。如果成为大人后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工作，那不是会变成无业游民吗？」



阿尼亚哈哈大笑。



但是，确实是这样。很多人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应该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过完高中生活，再过大学生活，仍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是什么，然后只好为了生活去找一份与自己大学专业和水平相匹配的工作。有很多这样的人。很多。



这不是好或坏的问题。只是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即使有想做的事情，最终也可能因为能力不足而不得不去寻找其他工作。



在社会上努力工作的人，很多也在纠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



「不过，现在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也是件好事。」



「你说的像我爸爸一样。你这么说真的很像个老头，吉克」



「…………」



糟糕。的确不像个少年该说的话。我本意是想避免这样的话，但有时它就不小心溜出口了。而且，最好不要间接地称呼自己的父亲为「老头」。



「你们在谈论什么深奥的事情呢？」



「关于调查表？阿尼亚同学、吉克同学？」



这时，科斯塔斯和苏菲走了过来。他们手里已经拿着写上了高中选择的问卷。



「啊，我们在谈论未来想要从事的职业。」



「嗯？不是关于高中选择的吗？」



苏菲显得有些困惑。我们其实在谈论的是更远的未来。



「苏菲，你有想过未来想做的工作吗？」



「什么？现在？…你突然问我这个我怎么知道？」



苏菲抱头，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嗯，这是很正常的。科斯塔斯呢？」



「……毒品。」



「…………」



他说得像个犯罪分子。他可能想说他对化学研究感兴趣吧。我更愿意这么相信。



「对了，苏菲和科斯塔斯，你们的祖父们是同一家公司的高层，对吧？」



「对，没错。我们家族因为那样的关系很久以前就开始交往了」



「是这样吗？你们会继承家族生意，进入那家公司吗？」



「嗯？」



面对我的问题，苏菲和科斯塔斯相视一眼。



「不，我们家并不是那样。的确，我的父亲在和我祖父相同的公司工作，但我们的情况不同。」



「原来如此。」



如果公司里有一个高层的亲人，对那个人的对待可能会变得复杂。我听说家族企业经营有很多难题。也许他们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进入自己的公司。



「我们对魔法道具的研究并不太感兴趣。」



「魔法道具？」



「对，我们家的公司主要从事魔法道具的研究和开发。」



我以前没问过苏菲和科斯塔斯的祖父们在哪家公司工作。我觉得询问别人家人的工作单位是不太恰当的，所以我之前并没有询问。



「哦，魔法道具…是吗…」



但是，听到苏菲的话，我内心感到了些许波动。



我在前世也在一个制造普通魔法道具的公司工作过。虽然只有几年，但直到死我都在做魔法道具的工作。我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和困难，但我确实为了这个世界的魔法道具努力工作过。



所以，当我听到魔法道具的工作时，我心里有些波动。



我在前世的公司现在怎么样了呢？我知道由于某种原因，它的业绩增长了，规模也变大了……



「也许阿尼亚和吉克适合研究工作？」



「是吗？为什么？」



「哦，没有。只是我简单地觉得从事研究的人都很聪明。」



苏菲笑着说，一边抓着头发。



「嗯，研究……研究啊……」



但是，阿尼亚轻轻地说了句，支撑着下巴。



「对它感兴趣吗？阿尼亚？」



「谁知道？我不确定。」



我完全明白这种感觉。了解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是很难的。在学生时代，很少有机会接触社会的工作。真正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哦，那我们要不要请我爷爷安排个公司参观呢？」



「嗯？」



这时，苏菲说道。



「你知道最近很多年轻人对科学不感兴趣吗？我爷爷似乎为此很担忧，他说是不是应该举办一些活动来吸引学生们。所以，如果你说你有朋友想要看一下研究工作，他可能会很高兴地带你们参观工作现场。」



「哦？」



原来，公司也很想吸引年轻人啊。



「我挺感兴趣的。」



毕竟，它与我前世相关的魔法工具有关。尽管我的工作不是研发，而是生产和制造，但考虑到我的朋友的家族在那里工作，我觉得很感兴趣。



「哦，但我还不确定。我得问问我爷爷或我爸爸。」



「当然，我明白。」



听完苏菲的话，我点点头，并转向阿尼亚。



「阿尼亚也会来吗？」



「嗯……」



阿尼亚撑着下巴，发出了低沉的哼声。



「说实话，挺麻烦的。」



「你也太直白了吧。」



尽管苏菲并不是硬要推荐，但她毕竟是为了你提出这个建议的。



「但是，偶尔这样也不错吧。」



阿尼亚这么说，耸了耸肩。看来她也不是完全不感兴趣。



「那，参观的地方是哪里？」



阿尼亚问苏菲。



「嗯？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是研究和开发魔法工具的工作啊？」



「我是说公司的名字。」



「哦？我还没说过吗？」



苏菲抓了抓脸，尴尬地笑了。



「是『克莱门斯魔法工业』。」



「……什么？」



我不由得出声。



「听起来不熟悉呢。」



「哈哈，除非是非常有名的公司，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不太可能知道公司的名字吧？但是，大约15年前，这家公司开始迅速增长，现在在社会上非常有名。」



「……18年前，这家公司的研究室开发了一种新的魔法工具，它在医疗界引起了很大的关注。从那时起，我祖父的公司开始变得出名，持续地发展。」



「哦。」



阿尼亚随口应了一声，点点头。我什么也没说。



「吉克，你知道我祖父的公司吗？」



「…………」



「肯定不知道吧？」



苏菲苦笑。



但我是知道的。不可能不知道。



因为那里……「克莱门斯魔法工业」……



───是我生前所在公司的名字。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站着。



「克莱门斯魔法工业」。



这家公司在几十年前还是一个普通的中小企业，负责生产接到的魔法工具和其部件，或者应客户要求进行魔法工具的研发。它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普通公司。



但是在18年前，公司取得了重大突破，受到了医疗界的关注。



某天才在「克莱门斯魔法工业」工作，并研发了一种可以治疗某种疾病的魔法工具。这种疾病被称为「WM-8型慢性心肌功能不全」，以前的治疗方法是通过外科手术，但这位天才开发的魔法工具成功地通过外部刺激确立了治疗方法。



这位天才完全改变了公司的面貌。



原本以生产为主的公司，转而大力投资于医疗研究和开发，并与多所大学合作进行研究，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公司业绩大幅增长，员工数量也大幅增加。因为确立了新的治疗方法，从医学界获得了高度赞誉，克莱门斯魔法工业取得了巨大的社会贡献。



这一切都是在我去世后发生的。当我调查了解到这些事情时，感到有些空虚。



虽然只过了几年，但我并没有改变公司的任何事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从我开始工作到去世的时间很短，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那位年轻的天才只用一个魔法工具就做到了长期以来领导层一直努力想要做到但未能做到的事情。



并且，那位天才发明的治疗方法是针对「WM-8型慢性心肌功能不全」，也就是我前世的死因。



同事治愈了造成同事死亡的疾病，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故事。也许，那位天才知道了我死于这种疾病，所以决定研究这种疾病的治疗方法。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很高兴。



但同时也感到空虚。



或许我不应该这么想，但我感觉因为疾病的治疗方法被发现，我失去了我前世的「特殊之处」。在前世，我过着普通的生活，只有这个致命的疾病是特殊的。



现在这种疾病有了治疗方法，我的特殊之处已经消失了。



当然，疾病的治疗方法被发现是件非常好的事情。虽然这是一种罕见的疾病，但确实有人因为这种治疗方法而得救。



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空虚感，我的唯一的特殊已经消失了。



据说研发这个魔法工具的人比我前世还要年轻。



不能比较，但还是觉得有些痛苦。



我想听听。



我去世后公司的情况，和那位使公司快速成长、使这种疾病得以治疗的天才的故事。



我决定参观我前世的公司。



这里土地空旷、没有高楼大厦，天空显得格外的宽广。在分区的另一侧是广阔的农田。因为是冬天，新叶还没有萌发，深沉的土壤色泽微微展现出冬日的寂寥感。



在离市中心坐火车大约一个半小时的地方，那个研究所矗立着——「克莱门斯魔法工业」的研究所。



今天是苏菲和科斯塔斯为我们安排的公司参观日。



「……就是这样，我们使用专门的实验设备进行研究。」



在白色的实验室内，面对着实验用的大型机器，研究所的员工向我们解释了如何利用最新设备进行研究。给我们做介绍的是苏菲的父亲，似乎叫做西罗。



只有我、阿尼亚、苏菲和科斯塔斯四个人参加。为了不给公司带来麻烦，我们决定小规模地进行参观。苏菲和科斯塔斯平时似乎也没有机会看到公司的内部，他们好奇地环顾四周。



面前的大型机器似乎是为了分析生物血液中的魔力因子。一看就知道这台机器非常昂贵，这也说明了这家公司的盈利能力。



生物体内都寄宿着称为魔力的生命能量。



这种能量类似于我们所说的气力或精力，是存在于每个人体内的普遍能量。



有许多由魔力驱动的家用产品，这些产品被称为魔法工具。与电力驱动的设备不同，它们不需要插头，只需要用户自身的魔力就能使用，非常便于携带。但是，使用过度会导致强烈的疲劳感，所以需要小心。



魔力是流动在体内的能量，像克莱门斯魔法工业这样的公司在医疗领域有深厚的联系。他们可以清洁体内的魔力流动，治疗疾病。



在我的前世，克莱门斯魔法工业并没有进入医疗领域。



魔法领域还有其他应用，例如将魔力能量转化为电能或热能，或者利用魔法引发的物理现象。



随着机器的发展，魔法领域也得到了发展。在此之前，魔力能量的应用并不方便，即使进行复杂的仪式，也只能产生微小的火焰。



但是，机器与魔法非常相配，当人们发现机器可以用体内的魔力来驱动后，魔法领域得到了巨大的发展。



魔法起源于古老的女巫狩猎。在那个时代，女巫被视为异端。但是，这场女巫狩猎揭示了每个人都拥有魔力，从而使其为世人所知。



从那以后，尽管人们不能做出太大的魔法，但魔法和女巫的存在得到了认可。这是历史课上每个人都会学到的。



现在，魔力大多是在机器的辅助下使用的。纯粹的魔法，即使伴随着复杂的仪式，也不会产生太大的效果。



在故事中，主人公体内有特殊的魔力，只需念一个咒语就可以产生巨大的火焰来消灭邪恶，但那只是虚构。



我环视研究所四周。昔日工作时的影子已经不复存在。



我以前并非从事研究工作，而是负责生产和制造，但我仍然可以看出这家研究所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尽管生产线和研究所所在的土地位置没变，但从建筑的外观也可以看出，这家研究所经过了大规模的改建。估计他们也购买了周围的土地。如今的研究所比以前更大，也变得更加光鲜亮丽。



我突然感到一丝孤寂。



「虽然在宣传手册上也有写，但我们公司正致力于医疗相关的魔法器具的研发。为了这个，我们非常严格地进行安全管理。因为这是与医疗相关的工作，所以我们会进行多次的测试。」



我听到自己的父亲正在向我们解释，感到有些尴尬的似乎是苏菲。虽然提议参观这家公司是她的主意，但我也理解，在朋友面前，父亲的出现确实会让人感到有些羞涩。



「嗯嗯嗯……」



在某个地方，阿尼亚停下脚步，似乎在注视着某件东西。



「你在看什么？阿尼亚?」



「……这个。」



她指向了挂在墙上的海报。上面总结了某个研究主题及其结果的概要。



「这不就是公司内部的研究概况吗?」



这可能是为了向外部人员介绍研究而制作的。至少不是为学生制作的。



「你看不懂吧？阿尼亚?」



「……因为看不懂，所以想理解它。」



阿尼亚很认真地看着海报，显然很不甘心。这真是个不服输的人。我既震惊又对她产生了敬意。



不久，苏菲的父亲告诉我们准备去下一个地方，我问阿尼亚她是否理解了之前的研究内容。



「大概了解了一半吧。」



简直难以置信。



「首先，我读了『研究目的』，然后直接跳到了『结论』，这样更容易理解。实验计划和过程描述等中间部分，都似乎是为了那几行结论的内容。」



我震惊得无言以对。确实，她现在说的是阅读论文的技巧，但这应该是她第一次阅读这样的研究论文。一个初中生竟然理解了公司的研究的大半？这不可能吧？



「……阿尼亚真的只是一个初中生吗?」



「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你的内心不会是中年人吧？」



「你疯了吗？」



阿尼亚嘲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比了个V字手势。



「怎么样?」



她得意洋洋地笑着。我感到有些无奈，但被她逗笑了。



在苏菲的父亲，西罗先生的带领下，我们参观了研究所的各种设备和设施。我们看到了配备了巨大显微镜的房间，正在进行魔法器具操作实验的大房间，以及进行动物实验的动物饲养所。



目前，这家公司正在大力投入医疗研究和开发。在我前世工作的时候，这里主要是生产和制造，我也参与了那项工作，但现在生产和制造的工作在整体上似乎已经减少了。



我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而我前世制造的魔法器具也没有再生产。



我的工作的痕迹已经消失。这让我感到有些寂寞。



「哦！苏菲！还有科斯塔斯！」



在参观某个实验设施时，一位老人突然叫住了我们。



「爷爷。」



「真对不起，这么晚才过来。我原本打算带领大家参观，但旧部下找我帮忙，所以才拖到现在。」



那位留着白胡子的老人开心地走近我们，兴高采烈地和苏菲说话。看来，他就是苏菲说的前董事会成员，也是她的祖父。



「爷爷，好久不见。您身体怎么样？」



「哈哈哈！苏菲来公司参观，我现在精神百倍！对了，等会儿我给你买那个什么，魔法少女动画的魔杖玩具。我知道苏菲你很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



「爷爷！请别这么说！今天我还带了学校的朋友来呢！」



「那真是失礼了……」



留着白胡子的老人看上去玩得很开心，但被苏菲责备后显得有些沮丧。苏菲的脸微微红了。原来，她喜欢魔法少女系列呢。



「那你们是苏菲提到的阿尼亚和吉克吗？」



「……是的，我叫吉克，是苏菲的同班同学。一直受到苏菲的照顾。」



「哈哈哈！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可以再随和一点哦？」



面前的老人笑眯眯地说着。



……他真的变了，我心想。以前他应该是个总是皱着眉头，不好接近的人。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



苏菲的祖父礼貌地鞠了个躬。



「我是前克莱门斯魔法工业董事会成员，叫做戈万·麦克塔加特。是那边的西罗·梅菲尔德的父亲，苏菲·梅菲尔德的祖父。今后请多关照。」



戈万·麦克塔加特。



他是我前世的同事。



「那么是这样的吗？公司一度面临经营危机，但得救是因为之前与我们关系很好的另一家公司给予的援手。他们注意到了我们所拥有的某种技术，并提出了合作研究的意向。」



参观公司结束后，我们被带到了会议室进行所谓的友好交流，与员工进行了闲聊。



「你之前提到那家公司帮助过你们，对吧？」



「是的。这意味着一切都是互惠互利的。记住这点非常重要。」



主要与我们交谈的是苏菲的祖父，戈万。他似乎很喜欢和年轻人交谈，或者是他很高兴能和自己的孙女谈论公司的事情。戈万分享了很多故事。在旁边的员工们对这位不停谈话的前董事苦笑。他分享了过去研究开发的困难，工作的成果与乐趣，等等。



「我刚加入公司时，这家公司还不大，建筑并不像现在这么漂亮。房间和走廊都很窄，用于生产的工厂破旧不堪、脏乱无章。各种工具随处堆放。」



「现在真的无法想象了。」



「是吧？」



我对那个时代也有所了解。但说实话，你说工厂脏，生产现场让人嗤之以鼻，但你所在的研究所和我们的地方一样脏。顺便说一句，不仅生产工厂的厕所脏，研究室的厕所也是一样的。



我们享受着装在精美茶杯中的高档咖啡。确切地说，这只是我猜测是高档的咖啡。这家公司现在业绩蒸蒸日上，为客户提供的咖啡不可能是便宜货。我想苏菲和科斯塔斯都是在富裕家庭中长大的，应该能分辨出好与坏。阿尼亚的家庭也算是富裕的。但遗憾的是，我真的分辨不出咖啡的好坏。所以，我只能猜测眼前的咖啡可能是高档货。这让我有点失落，所以我装模作样地不加糖和奶，直接喝黑咖啡。



虽然我是个「前大人」，但这样做似乎有点不成熟。



「哦！你喜欢喝黑咖啡吗？真是个大人啊。」



「……」



我不小心被苏菲的祖父戈万注意到了。



「……是吗？但科斯塔斯也喝黑咖啡啊？」



「科斯塔斯有点与众不同。通常，像你这个年纪的人都会在咖啡里加糖和奶吧？你这个年纪喝黑咖啡有点特别啊。」



「……」



被苏菲的祖父称为特别的科斯塔斯露出了不悦的表情。现在我想加糖和奶也为时已晚，我的糖和奶已经被阿尼亚得意洋洋地拿走了。她是真正的甜品爱好者，比其他人更喜欢甜咖啡，显得很满足。



「……戈万先生真是个开朗的人。」



「是吗？」



戈万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被称为开朗似乎并不让他觉得不悦。



戈万笑得很开心。



这和他过去的形象完全不符。



……是的。年轻的时候，戈万的性格很难相处。他聪明、出色，但也因此倾向于鄙视没有能力的人。



在前世，我和戈万是在同一年加入这家公司的同事。我在生产部门，他在研发部门，所以我和他几乎没有交集。即使如此，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好，而他似乎也看不起包括我在内的几乎所有同事。



现在的他不一样了。那个难以接近的性格已经不见了，戈万变得像个和蔼的老头。当然，我知道是时间的流逝使他变得如此，但我还是感到震惊。



在我去世之后，这个男人变了。他发生了改变。



我想听听变化背后的故事。自从我去世以后，这家公司发生了什么变化，出现了什么情况，我想听听这些。



这家公司有一个天才。他成功开发了一种对某种疾病有效的魔法治疗工具。因此，这家公司得到了医学界的高度评价，并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我想听那个改变了这家公司的天才的故事。



「我想听听这家公司的发展历程。」



「……话说回来，你确实有这样的要求。你想听得到医学界关注的员工的故事，对吗?」



「是的。」



我事先提出了要求。任何人只要查一查就知道，这家公司发现了一种针对「WM-8型慢性心肌功能不全」这种疾病的有效治疗方法，并因此受到医学界的赞誉。因此，我通过苏菲事先提出了想听这家公司变化的契机，那个天才的故事。



但是，戈万似乎有点为难。



「为什么你想听这样的故事呢?」



「嗯？」



戈万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为什么想听天才的故事呢?」



「……我认为想听公司成功的故事是正常的兴趣。」



「……确实如此。」



戈万一边玩弄自己的胡须，一边微微地抿了抿嘴。



他似乎变得有苦难言。直到现在，他都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但现在他的话似乎变得有点重了。为什么，在谈论这家公司成功的故事时，他会变得这么沉重呢?



我试图给出更多的理由。



「另外，我的朋友阿尼亚也被称为天才。所以我想听听这样的天才的故事。」



「嗯？你说什么？吉克？」



「……即使你不参与对话，也至少听听话，阿尼亚。」



阿尼亚正用手帕折叠鹤玩。在这样的地方，她在做什么呢?



「……我明白了。」



看到阿尼亚如此轻松自在，戈万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好吧，我明白了。我会告诉你那个改变了公司的天才的故事。」



「…………」



他似乎勉强地开始说话，说得非常慢。之前那轻快的说话方式现在似乎是假的，他的语调变得缓慢了。



「……那孩子是我儿子。」



「啊？」



「我的儿子是真正的天才。他开发了新的魔法道具，创造了新的潮流，使这家公司变得更大。真的，只有一个天才的力量。一个天才改变了我们的一切。」



「…………」



戈万低下了头，静静地啜饮着面前的咖啡。



我不知道。儿子……那位天才是戈万的儿子吗？



「那时有一种叫做『WM-8型慢性心肌功能不全』的致命性疾病。治疗这种疾病的方法是我们公司，或者说是我儿子的成果开发的。因此，这家『克莱门斯魔法工业』能够大幅发展。它受到医学界的赞誉，也得到了各种支持。我们收到了很多的感激……」



「…………」



「实际上，很久以前，这家公司也有一名员工因为『WM-8型慢性心肌功能不全』去世。……他是我的同龄人。我们只是一起工作了很短的时间。」



「真的吗？」



苏菲惊讶地叫了出来。



「是的。嗯，我和那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但是我不太可能忘记那位同龄人，他因病去世了……」



「…………」



那个同事其实就是我。



「后来我有了儿子，他突然开始研究这种『WM-8型慢性心肌功能不全』的疾病。」



刚刚还在开心地聊天的老爷爷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语调也变得很安静。



「总之，我的儿子是个天才。仅仅在二十五岁时，他的研究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已经足够证明他是天才……」



在二十五岁时发现了疾病的新治疗方法的天才。这实在是难以置信。



「他真的是个天才。从小，他就与众不同，他所追求的东西是不同的。他追求的知识也不同于常人。他的兴趣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



「我把那个孩子带到了公司的小研究室。我相信那个天生的天才总有一天会为我们的研究，为这个世界带来好处。」



「那人真的很了不起。」



「是的。而且，正如我所预料的，那个孩子不断地取得了成果。他注意到了大人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他用一个不同于他人的思考方式来推进他的理论。他年轻时就不断取得成果。」



「…………」



「然后，他发明了这种疾病的治疗方法。他受到医学界的高度评价，公司内部的赞赏，以及许多人的感激。」



我心中感到疼痛。



那个人是特别的。我所崇拜的那种『特别』的人。他拥有出类拔萃的才能，做到了普通人做不到的事，取得了成果，拯救了人们，受到了人们的赞美，留下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足迹。



我前世所没有的，他都有。他是我理想中的样子。我也想成为那样特别的人。



尽管这很丢脸，但我开始对那个天才的孩子感到嫉妒。



「……但是，没有人能理解他。」



「……啊？」



戈万以沉重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都不知道那孩子在说什么。在公司工作的成年人都跟不上那孩子的讨论。不仅仅是学术性的讨论。很多时候，那孩子所做的、所说的都难以理解。」



「………」



「有一天，我在那孩子的房间里听到了响亮的声音。我去看发生了什么，发现那孩子正在亲手破坏他的奖状和奖杯。他疯狂地撕破奖状，把奖杯摔在地上。当我问他在做什么时，他瞪着眼睛哭了起来，说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这些都没有教给他任何东西。」



我们都屏住了呼吸。那个天才孩子正在亲手破坏自己得到的荣誉。



「他撕毁了伟人的书。他说他们没有为他指路。那个被大家羡慕的天才生气了。」



戈万继续说。



「他很生气。对某件事非常生气。」



「──────」



「但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他低声说，然后无力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去世了。」



「什么？」



「那孩子已经去世了。就在他找到新疾病治疗方法的第二年。」



我感到窒息。苏菲的父亲，西罗先生，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那天雪很大，他在室外的楼梯上和一个拿着大包裹的人撞到了，失去平衡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得位置很不好，他没能幸免。」



「………」



戈万的每一个词都沉重且痛苦。



「难道……是谋杀？」



他的成就如此之大，可能也有人嫉妒他。



「……哈哈哈哈！不是的！那只是一个事故！已经被认定是事故了！你读太多侦探小说了吧！」



戈万大笑，好像要驱散我的疑虑。



「……雪积得很深，他可能是滑了一下。」



「………」



「就像完成了使命，回到天堂一样，他突然就不在了……」



我想到了「天才的生命总是短暂」这句话。



「我……」



他抬起头来。



「我没能理解那孩子。我没办法理解他。」



他似乎在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他总是那么傲慢，充满自信，似乎从不理解弱者的感受。但现在看起来，他似乎一直在承受着某种痛苦。



「很抱歉……」



戈万说。



「我不知道真相。」



「………」



「我至今还没能理解那段时期的事情……即使到了这把年纪，我还是没能得出结论。我没有得到教训，也没有理解。」



我们都没有说话。



「那只是一个事故，但也许，如果我作为父亲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我没有对那孩子太过严厉，如果我给了他真正需要的东西……那他可能就不会死了。」



「………」



「我内心的某个地方仍然觉得有点不安……」



可以听到钟声。空气变得非常安静，一片冰冷。



「这不是个有趣的故事。我很抱歉，我还没得出结论……」



戈万用手遮住了眼睛。



「对不起……」



他的话在我们心中回响，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之后我们稍作休息，然后努力讲了一些有趣的故事。戈万、苏菲、周围的员工，还有我，都试图改变氛围，谈论有趣的事情。



我觉得我做错了。我的问题触及了他心中的痛处。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不愿意提及那个天才的儿子。



我想上厕所，所以苏菲的父亲，西罗先生带我们去了厕所。



那时他跟我说了这样的话：「从刚才的话题中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刚才提到的那个天才，其实是我的弟弟……」



西罗先生继续说：「他很聪明，成绩总是比我好，我曾经嫉妒过他的才华……不，不仅是我，即使是那么优秀的父亲，也曾嫉妒过他。」



「……」



西罗先生像是在忏悔罪行一般，语速缓慢地说：「……他似乎被学校欺负过。」



「啊？」



「好像他和学校的朋友们性格不合，好像没人真正理解他……他在学校经常被欺负。」



「……」



「看起来他缺乏合作精神，可能有时候会做出伤人的事情。我曾责骂他，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做事，为什么不能正常交谈，为什么不能正常和人相处……他只是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西罗先生叹了口气。



「……现在想想，他可能真的做不到普通的事。即使努力，他也无法做到普通的事情。」



「……」



「我曾得意洋洋地对他大吼大叫……」



他低头，不与任何人交流，只是继续说话。苏菲担心地看着她的父亲。对于这个家庭来说，那个天才的孩子可能是他们的痛苦象征，是一个仍未愈合的伤口。从他的侧脸上，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痛苦。



……我曾经希望成为一个天才，像那个天才的孩子一样拥有特殊的能力，成就一番事业。



我想成为「特殊」的。



但是，那个「特殊」的天才孩子真的幸福吗？



看到那些家庭成员伤心的脸，我开始感到困惑。



之后我们尽量改变氛围，谈论了很多有趣的事情，研究中的有趣事、令人高兴的事、遭遇的困难、发生的奇怪的问题。这些都反映了社会的艰难，而眼前的成年人已经克服了这些困难，将它们变成了笑话。



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大人。



公司的参观活动结束了。



我向戈万道歉。很抱歉让你讲述了那些痛苦的事情。他笑了笑，说没关系。可能是因为我提到了阿尼亚，说她也被称为天才，所以他分享了他的痛苦故事。他可能认为和我分享他儿子的故事，或许对阿尼亚有所帮助。



在前世，我不喜欢他，但在这一天，我开始改观，他是值得尊敬的人生导师。



戈万和西罗先生都热情地送我们走。他们以温柔的表情目送我们，特别是对小孩子。



在回家的电车上，我在想。



我想起戈万说的，他那个被称为天才的儿子。他年轻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也年轻时离开了这个世界。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我真的希望能和那个天才的孩子交谈。我很伤心，因为我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然后去世了。但那个天才的孩子在世界上留下了重大的成就。



但即使这样，他似乎也有一些不满和悲伤。他内心有些东西得不到满足，并且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真的幸福吗？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我真的希望能和那个天才的孩子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