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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2 / 2)


  一个公子就讥笑,“原来是冯家的纨绔,屁都不会,专会惹祸。自打他娘死了,就愈发没人样了。”另一个就说,“不用理会这人了,原来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

  冯大公子最恨人说他娘死了,没人管教,他又喝多了,不假思索,就打了那位公子一顿。

  这下通了大篓子了,被打的是新来的知州的外甥,一伙富家子弟本来是为了讨好知州,才请人家外甥吃饭的。现在人被打了个鼻青脸肿,脚也伤了,躺在家里不能动,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了,要养百日。

  冯老爷听说的时候,就气疯了!

  平日跟人口角打架也就罢了,这次,把新来的知州的外甥也打伤了,这小子真是老子的克星。想想自己几次想请新来的胡知州吃饭,人家都没赏脸。自己儿子倒好,惹下这么大的祸!

  冯老爷封了三百两银子到人家门口去求饶,人家连门不让进,人都不见,只让门子传了句,“管好你自己的儿子。”

  钱都送不出去,这怎么办?

  冯老爷到处求人,撒了不少钱出去开路,总算有个师爷愿意递话,但是师爷说,“事关我们老爷的亲戚,我们老爷不好抓人处置,不想让人家说徇私。您也该想想,怎么让我们老爷消气。而且,为什么你家公子伤了人,到现在都没有抓起来,那是等你的诚意呢!你的大公子做了这么大的错事儿,你说该怎么办?我们老爷的外甥可是断了腿了,要在床上躺百天呢。”

  这下,冯老爷明白了,这是让他自己处置儿子呢。

  他一咬牙,一跺脚,回去就把大儿子拖出来,拉到知州府衙后门去打。冯昌宗这次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给家里惹了大祸,就楞是一声不吭,死死忍着。周围围着一群看客,知道冯大公子又惹祸,都过来鼓励老子打儿子。

  冯昌宗看到周围很多认识的人,深感惭愧,他自尊心起来,不愿让人看他狼狈求饶,就要紧牙关忍着。

  可是周围的看客就不满意了,叫嚷起来,“这老子打儿子,就是样子,谁舍得真打呀!”“这连叫唤都不叫唤一声,那是真不疼!”

  冯老爷本来想着,把儿子在知州府后门口打一顿,照他那以前在家里挨打时候鬼哭狼嚎的阵势,总能让知州大人解气。

  可谁知,这小崽子这次却一声不吭了,这让自己如何收场,若让知州大人知道了,还不认为自己这个区区的富户敷衍他,不把当官儿的放在眼里。

  冯老爷只好打得更重些,谁知道,小子就是不吭气,眼见得隔着衣衫,臀部都出血了,也没见儿子叫唤。这时,有人提醒,“别打了,孩子都晕过去了!难怪不吭声呢,原来早就晕了。”“可以了,都打出血了!”

  冯老爷着急之下,一看,果然儿子已经趴在板凳上晕死过去了。

  等把儿子拉回家,大夫看了,摇摇头,“你这当爹的,哪里有这样打儿子的,再重些,能活活打死了。”

  冯老爷也很难过,但是嘴上却说,“这小子伤了人,犯下大错!我这也是为了一家人的安宁,不得不如此。”

  就在冯大公子养伤的时候,管家带来了好消息,“老爷,那位师爷让人捎话来了。约您到茶楼说话。”

  从茶楼回来,冯老爷沉着脸,卫氏问什么都不说话。第二天,冯老爷带着人去办手续,把家里的田地转了五百亩给知州的外甥。家中千亩田地是冯家几代人辛苦积累,现在一天之内,就去了一半。但是,民不与官斗,好容易知州能放过他,一半的家业只得付出去。

  卫氏知道了家里没了一半家业,当时就傻眼了。过后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人人都看得出,她有些无精打采。

  过了几日,冯大公子被送到了乡下的小院子里。他躺在床上,身边近身的仆人都被打发了,自己惹了大祸,母亲留下的人也跟着遭殃。院子里的几个眼生的仆人都在喝茶聊天,没人理会他。

  冯大公子发着烧,又口渴,但是却爬不起来,……他觉得自己被父亲放逐了,这些仆人的怠慢,只怕是父亲的意思,让自己在这里自生自灭。对了,父亲本来就准备在自己成亲后就把自己打发走的。

  临终之前,冯大公子想起,算命先生说的话,自己对父亲而言,是前世的冤家来讨债的!那算命先生不请自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知道天意,还是谁收买了的。反正,他说出自己和父亲相克的时候,病床上的冯大公子就知道,父子想见,此生无望了。

  ……

  冯老爷给小儿子在家中过三岁寿辰的时候,下人来报,“大公子没了。”他惊呆了,只是出去养病,怎么就死了呢?冯老爷呆了一阵,就带人去乡下给儿子收尸。

  卫氏抱着哭闹要爹爹的小儿子,说了句,“怎么偏死在今日,真不吉利。”不过,冯老爷已经出门,听不见这句抱怨了。

  几日后,冯老爷把儿子安葬在了城外的乱葬岗。为了这,冯大公子的舅舅赵老爷狠狠闹了一场。他大骂妹夫,“你把儿子活活打死,现在还说什么未成家而死的算夭折,不能入祖坟!肯定是卫氏的主意,看我饶过那贱妇!”

  冯老爷被大舅子打了几下,倒是也没还手,只是告诉他,“我是打了孩子不假,可是,他的死,是乡下染病所致,非我本意。况且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就算我要打死他,你一个外人也不能管!”

  赵老爷气急,索性就去官府告状,知州胡大人判了冯老爷不曾违反律法,但是,他也说了,“即便是有‘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说法,做父亲的,也不该太随意妄为。圣人曰,‘不教而杀谓之虐’,冯敬尧教子无方在先,打杀儿子在后。实在算不得慈父。”

  冯老爷虽然被无罪释放,可是从此坏了名声,都知道冯老爷不慈。很多人觉得,虎毒不食子,冯老爷不好好教导孩子,还能把原配妻子留下的嫡长子活活打死,也不是个好的。

  还有人觉得,卫氏就看着冯老爷屡屡打骂原配嫡子,又把重伤的孩子挪到乡下去,任其自生自灭,只怕也是个毒妇。

  过了些年,冯老爷的两个庶子长大,要说亲时,卫氏都给找了小门小户的姑娘。冯老爷不高兴,卫氏就哭诉,“老爷,自从大公子死了,这些年,好些人家都误会老爷为父不慈,不敢把姑娘嫁过来。况且家业少了一半,咱家也比不上过去了,妾身也是没办法了。”

  可是,等到卫氏自己的儿子说亲的时候,却定了举人家的女儿,冯老爷就觉出卫氏的私心。有一次,他看到卫氏母子在花园里说话,周围的下人都打发了,他就悄悄过去听壁角。

  小儿子说,“娘,大哥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碍不着儿子的事。爹早就说过,待他成亲分家,只把他娘的那点所剩不多的嫁妆给他,家业是不分他的。”

  卫氏说,“傻孩子,你爹别看对你大哥三天两头打,还日日骂,可是心里还是有他的,你那时候小,不记得多少事。你光记得大哥挨打挨骂,哪里看得出,你爹对他还有情分。只是他们一个刚愎自用,一个倔强固执,说不了几句话,便要对上。真要让你大哥分出去,你爹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他的。那可是嫡长子,不是其他两个庶子能比的。”

  “管他呢,反正那两个庶出的,如今成了亲,已经分出去了,这宅子里,只有我们一家三口了。这才是我想要的家,有爹娘和我,三个人正好。其他多余的,死的死,走的走,再不会碍眼了。”小儿子的话何其凉薄,冯老爷听得浑身发凉。

  卫氏说道,“别这么说,若让你爹知道,该怪你不知兄友弟恭了。”

  小儿子冯昌盛怪怨道,“妇人之仁!难怪外公老说你,太过小心,优柔寡断。当年若不是外公请来的道士说大哥和父亲,父子相克,爹怎么可能把他挪出去。若不是奶娘暗中收买那些下人,让他们不用太管大哥。今天,当家作主的还不知是谁呢!大哥那次若是好起来,说不定能改了性子呢,到时候父亲不再厌弃他,他们父子相合,还有咱们母子什么好啊?”

  暗处的冯老爷乍闻当年之事,心中惊涛骇浪,原来长子的死,还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道士……怠慢……

  原来长子的死,不止是被自己打伤,还有这许多事情在里面!

  不说冯老爷心思百转,卫氏母子那边还在说话,“你那时候年纪还小,怎么记得这么多事情?”卫氏奇怪。

  “外公告诉我的!”冯昌盛说道,“外公没少教我,怎么防着那几个庶出的,怎么讨好爹爹。外公说了,冯家的东西,都是我的。让他们分走一根针,那都是短了我的东西。”

  “你外公说得有些过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你呀,终究还是太嫩了,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还自以为聪明。为娘要是真对其他女人的孩子那般刻薄,你爹早就把我休了!”

  “爹如今只我一个嫡子了,你还怕什么!真不知道你那么小心翼翼地扮贤良,为什么?”

  冯老爷悄悄离去了,他不想再听了,再听下去,还能有什么好话?没想到啊,卫氏的贤良竟然都是装出来的。现在想想,虽然卫氏平日里点水不漏,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比如,以前的时候,每次自己要管教长子,她都来劝,“大公子可怜没了亲娘,你这做爹的就宽容些吧。他好像误会了,以为是我们逼死了姐姐。您就让让他吧。”

  而自己呢,每次听这么一说,就会更愤怒,“让什么让,我是老子,他是儿子,只有小的让老的,没有老的让小的!”然后,就出去打骂长子去了。确实,卫氏没做什么明显的事情伤害自己的长子。但是,她的存在,确实让自己更嫌弃孩子了。

  妻子是这样的妻子,宅子里仅剩的儿子,又是那样一个自私的儿子,自己真是教子无方。

  冯老爷自那以后,就添了心病,他常常在长子曾经住过的院子一个人喝闷酒,哪怕卫氏母子来敲院门,他都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