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一章(1 / 2)



我的母亲再婚了。



我之所以必须搬出去一个人住,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上述的理由。



不过话说回来,我之所以搬出去,并不是因为再婚这件事情跟母亲吵架然后才被赶出去的。



我的亲生父亲在我上小学前就过世了,我对他的印象本来就很模糊;况且母亲的再婚对象又是一位看起来人不错的小儿科医生,这让我更没有反对的理由。说实话,条件这么好的对象竟然会沦落到与我母亲结婚,我甚至有点同情对方。尽管我得知母亲已迁入对方的户口并再婚的事实时,依旧感到有些错愕,但母亲也是基于避免影响我高中入学考试的缘故才保持沉默,所以我并没有立场责怪她。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有些突然与震惊,但也不至于让我心生不满。



然而这件事对我而言也不是毫无影响。



其中之一就是,母亲的再婚对象——苑宫先生——才刚买了一间新盖好的公寓。



那是一间2LDK的房子,也就是只有两个房间。母亲与再婚对象使用其中一间后,就只剩下另一个房间了。由于借了二十年期的房屋贷款,即使家庭成员增加了,想要换房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情况比我原本想象中来得更为复杂。



我所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苑宫先生还有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女儿。



她名叫苑宫和叶,芳龄十四。



既然是母亲再婚对象的女儿,对我来说就好像妹妹一样——一个年纪比我小一岁、没有血缘的妹妹。



没有血缘的妹妹。



如果我说我不期待这件事,那铁定是骗人的。



我家原本就只生了两个男生。身为其中之一的幺弟,我上头只有一个比我大五岁、完全不必期待任何浪漫情节的老哥。某天听说我突然多了一个妹妹,怎么可能让我不期待呢?



虽然我也没夸张到希望能与对方发展为十八禁色情游戏里那种乱伦的兄妹关系,但假使能与她手牵手逛马路,被同学目睹时还能用“别乱想,她只是我妹妹”这类令人羡慕的理由解释;或是当我带女友回家时,妹妹会因此大发醋劲、不跟我说话——就像这样的剧情,稍微想象一下,应该也不算什么滔天大罪吧?



那天的景象真是让人怦然心动。



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与新家人首度碰面的那天,苑宫先生带着女儿和叶自餐厅现身。她始终低着头,完全不敢与我四日交会。



和叶身着私立女子中学的白色制服,是个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睫毛很长的少女。我猜她笑起来应该会很可爱,只可惜完全没有机会证实。



在双方将近三小时的用餐时间中,我能好好端详和叶表情的机会就只有两次,而且她脸上都露出了相同的反应——就好像在电车内遇到色狼一样,充满了警戒的神色。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和叶的错。她的母亲好像才去世两年而已。对于父亲的再婚,心灵受创的程度想必比我严重许多。



况且眼前又突然多了一名陌生男子,还被父亲告知“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新哥哥了”,无法接受这项事实也是情有可原。尽管苑宫先生拼命为女儿制造开口说话的机会,还主动问了她许多问题,但就我看来那都是徒劳无功。



不过,决定性的失败关键还是出现在用完餐之后。



母亲与苑宫先生似乎认为有大人在,我们很难开口,擅作主张地将我与和叶单独留在餐厅包厢内。



真是的,又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尴尬。



我与和叶花了十分钟左右将饭后的点心——冰淇淋吃完。说实话,那十分钟简直就像恒星的一生般漫长。



我当时认真地苦思着,有什么话题能打破笼罩于现场的凝重沉默,结果想了好久后蹦出的第一句话竟是:



“——你相信幽灵的存在吗?”



一直到今天,我都还在反省当时的失言。



原本就让人呼吸困难的现场气氛,因为我的这句话而彻底冻结了。之后不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气温恢复正常——而那件事就发生在今年三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



翌日,也就是三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结束后,我决定要离开家人,展开独自生活的日子。







假使有人问我相不相信幽灵的存在,我大概会回答我不知道。



举例来说,如果问我是否认为某处有地缚灵{译注:日本传说中的一种幽灵,会被特定的地点或建筑物限制住,只能在其中出没},我恐怕很难轻易点头;但如果是以“死者的思念依旧残存在某处”这种方式对我说明的话,我应该就会被这种论点说服了吧。总之,我对幽灵的认知就是这种程度,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但如果问我是否想亲眼目睹幽灵,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关于这点我可是坚决无法首肯,其实我最讨厌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假使可以的话,真希望我一辈子都不会跟那些玩意儿牵扯上关系——因为实在是太吓人了。



不过依照操绪的说法则是:



‘说起来应该是——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的感觉吧。’



我不得不同意她的评论。







缠上我的幽灵名字就叫操绪。



在即将升上中学的春假,我搭乘的飞机坠入海中。



在当时那可是一条大新闻,报纸上当然也有报导。机上大约只有半数的乘客存活。



虽然我对于事故发生的过程几乎不复记忆,但对于被救起后送入的医院印象还十分清楚。那时候我简直是怕死了。



那是一间邻近机场的外国小医院。由于顿时涌入了数百名的伤者,所以全身几乎都被绷带包裹的我只能被搁在狭窄病房的一隅,躺了整夜。



尽管身上满是创伤,但记忆中我却不怎么痛。比起肉体的痛苦,半夜突然响起其他患者的呻吟、语言不通的外国护士,以及老旧昏暗的病房反而更让人畏惧。



不过最最恐怖的,还是我发现我竟然能从半空中俯瞰自己躺在床上、插着输血管与心电图电极的身体。这就是一般俗称的濒死体验吧。虽说当时我才小学刚毕业,却已经本能地理解了眼前的状况。



自己就快要死了吗?在朦胧的意识中,我漠然地思索着这件事。



‘放心啦。’



我第一次听见已经变成幽灵操绪的说话声,应该就是从当时开始的。



我很快地就明白对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因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在昏暗的室内发光,并飘浮在半空中。



操绪的模样看起来比平常成熟了些。我觉得这样的她很漂亮,所以一点也不害怕。对于一个遭遇空难、即将步入死亡的人而言,就算亲眼目睹幽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不禁面露笑容。没错,她的模样还真是动人。



操绪也对我露出仿佛在说“没问题”般的浅浅一笑。



‘不要害怕,操绪会好好保护智春的。不过……’



事情就是这样,从此操绪就变成了我的守护灵——或者要说我就这样被她缠上了也可以。







今天是四月的第一个星期四。



明天就是高中的入学典礼了,所以这也是我春假的最后一天。



三个纸箱与借来的行李箱一只。



里面装的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再见啦,智春。我还得去送货,所以你就自己一个人努力吧。”



帮我运来行李的大原老爹如此说完后,便坐上了那辆漆有‘大原酒行’的肮脏厢型车,接着又从车厢内抛出两罐已经不冰的可乐。



“谢谢你,店长。”



我手忙脚乱地接过突然飞来的可乐后,向对方道谢。大原老爹也豪迈地咧嘴一笑,对我应了一句:



“晚上我会叫我家的小杏带点东西给你。”



老爹补上这句话后,将驾驶座旁的车门关上,发动气喘如牛的老旧引擎。于是厢型车便一边排放出红锈色的废气,一边摇摇晃晃地驶了出去。



我俩傻傻地站在店门口,茫然地目送大原老爹离去。



时节正逢暮春,稀疏的樱花瓣轻巧地从商店街后方的坡道飞舞而下。



“——他就是大原家的老爹啊。”



等到大原酒行的车子不见后,我的朋友樋口才如此喃喃说道。他顺势从我手中擅自抢过一罐可乐,我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你这家伙,竟敢找那种恐怖的大叔帮你运行李,我真佩服你。”



“怎么会?老爹可是个大好人呢。”



我回答道。尽管他长得的确很像流氓。



操绪也在我身边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摇晃着纤细的肩膀噗哧一笑。



“那是因为那个大叔喜欢智春你啊。我听说山本那小子,现在连大原酒行的门口都不敢经过呢。”



“那件事本来就是山本不对吧,况且先动手打人的也是山本。”



樋口听了无言地耸耸肩。山本是跟我们就读同一所中学的同年级学生,拥有柔道初段的实力,而且才二年级就发育成体重上百公斤的巨汉。那个叫山本的男学生因为穿着中学制服前往大原酒行买酒,与老爹起了冲突。



至于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就很少有人听山本提起了。



然而,几乎所有目击证人都指出,当时脸被揍得不成人样的山本,不知为何只穿着一条内裤从店内夺门而出。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从那次事件后,大原酒行的老爹就变成了附近小鬼们形容恐怖的代名词。



结果,我的名气会偷偷被传开的理由也因此多了一个。除了谣传被幽灵缠上外,在老爹的店里打工也让我变成了胆大包天的怪人。



“山本的事就算了,你赶快把行李搬进去吧。”



已经先喝完可乐的樋口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纸箱。我将可乐罐的拉环套在手指上,突然停下手边的动作。



“那樋口你勒?”



“耶?我也要帮忙吗?”



樋口瞪大眼睛,似乎感到非常吃惊。如果不帮忙的话,那你过来这里干吗?



“如果你不想帮忙就快滚吧,别忘了你欠我一罐可乐。话说回来,今天你不是要跟上次告白的那个二年级女生去看电影吗?”



“你这家伙,别说傻话了。朋友要搬进谣传中的冥王邸,我怎么还有闲功夫去看电影呢。这间房子的妖魔鬼怪目击记录可是数也数不完哩?”



“别替人家要搬进的房子乱取名字可以吗?也不要在外头乱造谣。”



“是不是谣言得先经过详细调查才能确定。总之,我应该可以在你家的院子里安装摄影机吧?”



“少废话,先帮我搬行李。”



我将纸箱推给樋口,同时在心里发誓,就算要将他又被甩了的事实直接揭穿、让他大哭一场也在所不惜,总之以后绝对不找他帮忙了。



事实上,樋口的确经常被女孩子拒绝。他一年平均要失恋五次。客观而论,樋口的外表并不差,问题是出在他与女性对话的内容上——樋口是个重度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



尽管我俩现在已成为口无遮拦的好友,但樋口当初之所以会接近我,也是听说我被幽灵缠身之故。



基本上,樋口与女孩子的对话总是围绕着超自然现象打转,从第一次约会起聊天主题就是妖怪、UMA{译注:Unidentified Mysterious Animal。不明生物}或外星人之类的,简直是没完没了。即便他长得再帅,女孩子也忍不住要逃之夭夭。搞不好开黄腔都比聊这些要好一点。



“这纸箱重死了,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啊?”



樋口以手抵住箱底并注视着我,嘴唇还因为用力而扭曲着。



“课本跟字典之类的。还有上礼拜新生训练发的资料。”



“就这样?那我之前送你的灵异地点与都市传说导览书呢?”



“那些玩意儿我没几天就扔掉了。”



我如此回答,樋口听了露出明显失望的表情。他忿忿地瞪着手边那只印有‘橘子’字样的纸箱。



“那你的黄色书刊呢?”



“我才不会收集那种东西。”



“你在这方面未免也太过严肃了吧。”



“才不是那个原因哩。”



普通人哪会将色情书刊跟课本放在一起?况且对于被幽灵缠身的人来说,送什么灵异地点导览书的樋口脑袋才有问题。



‘那两种东西智春都不需要,因为有我在呀。’



操绪促狭的说话声在我脑中悄悄响起。



她在胡扯什么啊?别说那种会引人误解的话。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注视传出声音的方向——操绪正若无其事地眺望着远方的景致。



如今的操绪外表就像个十五岁的少女,年纪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差距。这位美少女将双手伸入白色的春季大衣口袋中。



当察觉到我的视线后,操绪才缓缓露出微笑。



她眯起眼睛“呸”地用力伸出舌头,就好像在取笑望着她而暂时出神的我一样。此刻,樱花瓣恰好从她那长长的发丝间筛过。



“——这栋房子未免也太老旧了吧。”



樋口打开生锈的铁格子门,迳自踏上庭院内的石板地。



中庭栽植着乏人整理的稀疏树木,气氛显得很荒凉。途经距离不长的石板地,很快就可以看见那栋以红砖砌成的西洋式建筑。正如樋口所言,房子的外观相当陈旧,就算要谎称那是一栋具有历史意义的纪念馆也非常具有说服力。房子的状态就好像已经盖好五十年一样——与其以陈旧,不如以老朽来形容更为贴切。



“你真的要住在这种地方?不会有问题吧?”



樋口紧绷着脸,以语带疑虑的口吻问道。



我一边扛着行李箱,一边寻找玄关正门的钥匙。



“我哥两年前还住在这里,也许内装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不堪。况且这里离高中又很近。”



我从口袋深处掏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我哥还在上头绑了一个护身符代替钥匙圈。真希望这只是他个人的嗜好,并没有其他特殊意义。



玄关门的钥匙孔同样是锈迹斑斑,但钥匙插入后却意外地容易转动。发出一阵宛如恐怖电影中的低沉声响后,铰链已经不太正常的正门终于开启了。防雨窗全部紧闭的室内,即便在白天依然显得十分昏暗。



室内的墙上原本应该覆盖着白漆,但四处剥落的部分却大剌剌地露出了底下的灰色水泥。



光线透过开启的玄关照入室内,令人不快的黑影映照在高耸的天花板上,随风摇曳的窗帘也窸窸窣窣作响。



“喔,帅呆了……这里八成有幽灵出没。不过想带女孩子进来住就绝对没机会了,真是遗憾。”



樋口窥看着满是尘埃的走廊,兴致勃勃地发表道。



操绪听了他的话再度忍俊不住,心情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不管是幽灵还是女孩子,都已经站在这栋房子里了呀。’



她以开玩笑的口气对我说道。



操绪那宛如乐器般悦耳的说话声,樋口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听见的。



她以手轻轻点着自己的脸颊;仔细一瞧,身影还略呈半透明。从空飘落的花瓣,就好像幻影般穿透了她的肩膀,直接坠落地面。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将行李搁在玄关旁。如果身为幽灵的操绪都不习惯住在这里,那我大概也很难在这栋房子内长住吧。



操绪踏着时髦的茶色靴子走入宅邸。



当然,她没发出半点脚步声。



操绪的鞋尖在走廊上反射出一道黑影,而且影子还略微浮起于半空。







名为水无神操绪的那名少女在空难中失踪,至今已过了三年。那同时代表着我被这位自称操绪的幽灵缠上,不知不觉也度过了三年的光阴。



即使变成了幽灵,操绪的性格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我甚至觉得她对如今自己的身份颇乐在其中。



乍看之下,操绪的模样的确与幽灵扯不上什么关系。要说她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也不会有人怀疑。



除了整体的颜色稍淡外,不仔细观察还不会发现她的身影略呈半透明。此外她也有脚,至于身材——虽然还不到前凸后翘的地步,但要以窈窕来形容也未尝不可。



自从我在空难后住进的医院与她重逢,接着返国就读中学、晋级——一直到现在,也就是中学毕业的今天为止,她都跟我一样,几乎以相同的速度在成长。光从这点来看,她与世间一般认知的幽灵真是大为不同。



会长大的幽灵。原来如此,那有什么关系,就这样吧。这位就算以客观角度看待也能以可爱来形容的小女孩守护灵,持续在我身边成长,最后终于变成了令人怦然心动的美少女。



但如果要问我这样是否幸福,我恐怕很难直接点头。



操绪的确很可爱。有这样的女孩时时刻刻陪在身边,而且还只跟自己聊天,不能否认确实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但换个角度看,她也是一个不论我如何伸手都永远无法碰触的存在。这么说来,似乎又变成天底下最不幸的一种状况了。



即便她生着纤细的手足、还算有料的胸部、白皙细致的脖子、形状姣好的嘴唇,但一切都与我无关。这种只能看不能碰的清晰影像在自己眼前随时上演,对青春期的男孩来说简直就跟严刑拷打没两样。



此外,操绪对于自己身为女性的魅力似乎毫无所觉。她经常若无其事地将嘴唇贴近我,即便我在洗澡也一样大胆地跟进浴室,甚至还会以若隐若现的角度摇晃着裙摆——大姐,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幽灵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操绪只是一个我妄想出来的产物——这种解释也不是说不通。事实上,能看见操绪的人只有我一个,能听见她说话者更没有其他人。



如果我去找精神科医师诊治,或许他会认为我罹患精神分裂、制造出名为操绪的另一个人格也说不定。



这么说来,我恐怕已经病得相当严重了。但很遗憾地,我也没有办法否认上述的可能解释。



顺道一提,我是那种与超自然现象完全无缘的人。我这辈子根本没见过操绪以外的幽灵。



这让我时常忍不住好奇——事实的真相究竟为何?



‘嗯——该怎么回答你呢?’



听了我的疑惑,操绪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故意敞开衬衫领口、弯身趴在我面前注视我。



那副模样确实很撩人,拜托请住手吧。



‘——如果智春希望那么解释的话,我也没有意见呀?’



差劲透了,这种答案根本不是我要的。况且我生平最厌恶类似幽灵或什么超自然现象的假科学。但即便如此,我被幽灵缠身的谣言依旧传了出去,中学时代的同学有很多人到现在都不敢接近我。如果维持这种状态升上高中,我想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大概也毫无指望。



假设操绪是真正的幽灵好了,那她的肉体应该在那场空难后就死去了吧?已悠然度过三年假释期的她,现在不早该投胎去了吗?这么一来对操绪本人也比较好。



我抱持着上述的想法……



一直到今夜——我与她们遭逢之前。







从白天就开始的搬家工作,持续到傍晚时分才告一段落。



特地跑来凑热闹的樋口几乎没帮上忙。根据操绪随口脱出的建议,我只能先将生活不可或缺的设施打扫好,至于宅邸内其他暂时派不上用场的部分,就只能等日后再说了。



这栋鸣樱邸{译注:日文音同“冥王邸”}实在是太宽阔了,如果要打开每个房间彻底进行扫除,恐怕花上一个礼拜也解决不完。



“——这里的房租多少钱啊?”



樋口悠闲地倚坐在客厅内那张年代久远的沙发上,对我问道。



夕阳从大大敞开的窗户外透了进来,照亮墙壁边那座大立钟。



像这种古老的建筑物,不论如何打扫都摆脱不了那种腐朽的感觉,然而一旦在里面待久了,对这种气氛也会慢慢适应、习惯。屋内的空气就好像身处十九世纪的伦敦,推理小说的情节似乎随时就要上演。当然,也很类似惊悚小说的气氛,不知道屋内会有什么怪物突然跳出来。



经樋口这么一问……这里的房租究竟是多少啊?



“应该不贵吧。其实我也不清楚,因为付房租的人是我哥。”



他曾经表示过,当他不在时我可以擅自使用这个地方,不过我想他应该没料到我会真的搬进来。



“啊……对喔,智春的哥哥目前人在非洲吧?”



“嗯。”



我对樋口点点头,但又突然想起。



“不,我也不确定……上次我接到他的明信片,好像是从印度寄出的。”



“啥?你上次不是还说过,他从南美打电话给你吗?”



樋口抬起头,表情讶异地皱着眉。



“……说实话,像你哥那种脑袋超好的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我对这句话深有同感。



我的老哥夏目直贵,从小就展露出过人一等的精明头脑。



他早在中学时期就参加某项论文征募比赛,还因此夺得数十万的奖学金。升上大学后,他又以那些奖金为资本操作股票、狠狠地捞了一笔,最后终于顺利凭自己的力量离家,远赴海外留学。



从此以后,除了等我哥主动自海外拨打国际电话外,我就没有任何与他取得联系的管道了。或许他有把电子邮件的信箱告诉我母亲吧,这点我并不清楚。



起初我对我哥擅自离家、远赴海外这点也感到很不满,但最近我的想法却变了。



或许这是身为天才老哥,对平凡人弟弟的一种关切方式也说不定。其实我哥也对兄弟俩该保持何种距离感到很迷惘,所以才——不,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我哥根本不是那种温柔的人。



‘小杏已经来了哟。’



面对手握抹布、一脸呆滞的我,操绪凑过我耳边,如此悄悄提醒着。过了没多久,旋律似乎被拖长的门铃声果然响起了——看来里头的电池也该换了。



我把抹布扔回水桶,步向浴室将双手洗净,接着才穿上从老家带来的拖鞋,啪嗒啪嗒地前往玄关。大门在铰链一阵尖锐作响后终于打开了,一位短发而活泼的少女正嘟着嘴站在我面前。



她就是我中学的同窗——大原杏。



“智春,你太慢了吧!”



说完后杏就把双手捧着的东西塞向我胸前。原来那是特殊节庆才会派上用场的华丽三层食盒以及保特瓶装柳橙汁。



“这是……你为什么要特地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