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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边TRIANGEL(1 / 2)



她第一次展现那么高超的逃跑速度。



安达跑出房间之后,电视依然开着,我不经意面向萤幕。在尚未合上的双腿间看得见被褥微微下陷,留下安达坐过的痕迹。我回顾脸红得比金鱼还明显的安达在最后脸色逐渐铁青的样子,纳闷究竟发生什么事。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头,是那么难以启齿的事吗?安达可能难以启齿的事,比方说——



「嗯——」



不,怎么可能。



「唰叭哒叭~」



妹妹进入房间。我至今依然和小学四年级的妹妹一起分配在同一间「孩子房」。如果我是男生应该会分房,但父母觉得既然是姊妹,维持原状也无妨。为了让我读书到深夜也能继续读书,隔壁的置物室准备了暖炉与电风扇,但只有弥漫灰尘的空气无从解决。



「不在耶,嗯。」



妹妹环视室内,大概是在确认安达不在这里了。接着冲到房间一角的电视前面,拿起依然连接在游乐器主机上的手把。她又要继续玩?我趴着看她,她随即面向我。



「姊姊,来打电动吧。」



「咦~」



妹妹明明很弱却老是想找我玩,而且交战输了会立刻不高兴,变得很少说话,所以我得适度放水让她赢。这部分其实有点麻烦。现在更是如此。



「好,加油吧!」



妹妹不等我回应就打开电视,并转到影音端画面,再按下游乐器开关。看来她充满干劲。我无奈地拿起手把。



妹妹立刻鐄到我大腿中间坐下,靠在我身上。平常我不以为意的这个动作,这次却令我在心里发出呻吟。因为我想起了刚才的安达。



这样难道不太正常?举止可疑的安达使我如此质疑。



「刚才那个人好早就回去了。」



「是啊。」



我把下巴放在妹妹头上,并敷衍地回应她。她的确没有待太久,甚至让人搞不懂她到底来做什么的。



「你们吵架了吗?」



「呃……我也不清楚。」



妹妹准备的是拼图对战游戏。色彩缤纷类似珠子的东西从画面上方接连落下,这种珠子只要同色相连就会消失,所以要堆叠起来巧妙达成连击来消除。即使都是随便堆叠起来消除的,也会擅自产生二连击、三连击。妹妹也大同小异。



早知道应该和安达玩这种游戏。我现在才想到这个点子。



我从以前就一直体验到这种类似后悔的感觉,而且完全没有活用这些经验。



即使同样的状况再度发生,我应该也想不到要这么做吧。我隐约有自觉到自己都不是很关心自己。



我独处时完全不会打电玩,也不太看书,不会去看电影,买东西也顶多是配合换季去买几件衣服而已。安达曾经问我如何度过假日,但我有点难以回答。我大多在发呆。



我是这种人,所以选择范围很小。不对,说到底,我能想到的答案也没有多到可以供我选择。我经常觉得自己的指尖看起来又细又扁平,这种时候总会感到不舒服。



现在看起来又是如何呢?会是指尖纤细得有如无法抵达任何地方,死路般的手指吗?



安达那件事使得真相不明,我也打不起精神确认。



我思考着这种事随便动动手指,结果我难得没放水就被妹妹打败。我从下巴感受到妹妹愉快的心情,心想这么一来行得通。



我暂时移开头,身体稍微往后。



接着我呼唤她一声,妹妹就乖乖地转过头来,于是我事先比出的食指随即戳到她软嫩的脸颊。其实我刚想对安达这么做,却因为她先转头,导致计划中止无法尽兴。我为了消除这份遗慽而尝试对妹妹这么做,她轻易地就上钩了。



姝妹,不错喔。



「必杀头锤!」



「咕啊!」



妹妹歪过后脑杓向我使出头槌。我的下颚感受到强烈的麻痹感,连太阳穴都感到疼痛。



后来,我当然彻底修理这个对我使用必杀技的妹妹。



基于昨天那件事,我预料安达今天应该会来这里而先到这边等她,并在这里听到第一堂课开始的钟声。「咦?」独自坐在体育馆二楼的我看向时钟。



我注视指着九点左右的时钟好一阵子,得出她应该不会一大早就前来的结论,重新坐好。明明没有约好要来,为什么会觉得意外?我抓过脚尖,将身体缩成像不倒翁一样躺到地上,心生诧异。当我这么做以后便突然开始觉得安达不来是正常的。可是昨天又没做什么事,那个家伙真是小题大作。



我起身将书包拉过来,取出手机写邮件给安达。



我们初识时就交换邮件网址作为问候,但至今几乎没用过。平常会在学校见面,而且见面时也苦无话题可聊,大多不讲话,所以也没什么非得要特地用电话或邮件交谈的事。不过我觉得这些手机功能多少也该在这种时候派上点用场吧。我思索要写什么内容,停下手指。



『昨天为什么回去了?』



或许讲得太直接了。这样她可能会以为我在生气。字面必须写得柔和一点,让安达愿意回信。



「嗯……」



感觉只要能收到她的回应,就能默默结束这个微妙的话题。所以——



『今天精神好吗~?问一下~』



所以,我思索到最后写出的是这种内容。至少我看起来很有精神。寄出。



我将电话放在书包上等待她的回应。「啊!」我察觉不对,连忙改为静音模式。我现在正在跷课。我想起遗忘至今的事实,赶紧躲起来。



我捏起头发,以指缝摩擦玩弄。突然感觉嘴部周边肌肉一紧。



要是安达因而不来学校,是我的错吗?慢着,我做了什么事?我只觉得安达如同擅自兴奋起来爬到树上而下不来的猫。这么一来,或许原因全都在安达身上。但无论原因或理由为何,她在树上下不来的事实也不会改变。想改变现状的话,就只能将「追究责任」之类的事当成小事,先展开行动才行。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别因为这种程度就窝在家里。



虽然我也完全不晓得「这种程度」是什么程度。



「你太软弱罗,安达。」



结果,软弱的家伙直到午休都没回信。



午休时,我步履蹒跚地进入教室,随即引来一些人的注目。我又不是很嚣张地挺着胸叉着腰在走路,但每个人和我目光相对就立刻转头。居然会怕我,真没眼光。至于看扁我出妹妹是否就拥有一双慧眼,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我发现不怕我的双人组而走过去。「喔…喔…喔!」日野对我的到来有所反应。



「什么嘛,原来你有来啊……慢着,感觉昨天也讲过类似的话。」



日野夹起洋葱的同时疑惑地歪过脑袋。「你是有说过。」我如此附和,然后擅自坐在她身旁的空椅子上。今天她们一起在教室的桌上吃便当。



日野的便当里几乎都是马铃薯炖肉与白饭。看起来就很像将昨天的剩菜剩饭全部装进去的感觉。永藤的便当则装了很多煎蛋,看起来很好吃。「给我一个。」于是我如此要求。「我听不到。」她居然一脸认真的在装傻。好过分,我昨天明明帮她吃了红萝卜。虽然以永藤的记忆力来说,她可能早就忘记这件事了。我觉得她会不会是每晚洗澡时洗头洗得太久了。



不提这个,我看向教室门口。安达座位的空白,和周围相较之下非常显眼。



「安达没来吧?」



「嗯,说是今天请假。」



日野如此回应。「是吗?」永藤歪过脑袋表示疑问,这是一如往常的反应。



接着,日野说出缺席的理由。



「听说是感冒。」



「啊,是装病。」



我松了口气。看来只是一如往常的安达稍微变本加厉。我有点担心她昨晚会不会在匆忙回家的途中出了车祸,但现在这份担忧解除了。



「看你们两个都不在,我还以为你们又跑去体育馆跷课了。」



「今天只有我。」我听日野这么说,竖起食指回应。



「我们又不是总是在一起。」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们常常在一起啊?」



永藤以容易招致误会的说法反驳。「不,并没有。」原来我们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是那样啊——虽然我否定永藤的说法,却还是因为旁人的客观意见而感到狼狈。我们曾经牵手,也曾经坐在一起。要说形影不离,还算是黏在一起吧。不过这是安达想这么做——哎,毕竟我也接受了,感觉要是出言否定也说不通。



「岛妹吃过东西了吗?」



「那是谁啦……这么说来,我好像还没吃。」



我根本没有母亲做的便当这种东西。即使请她做,我想知道我没有认真上学的她应该也不会帮我做。这完全是我的错,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安达也没带过便当。听她说父母感情不好,换句话说就是这么回事。安达确实隐约透露出不正常——应该说扭曲的部分。我初过她的时候,她的个性更加下亲近人,给我处事淡泊的印象。



「这样啊,肚子会饿吧。来,啊~」



继昨天之后,又是红萝卜。既然不爱吃就叫家里别放就好了啊。



不过大概是她的意见不被理会吧。



另一方面,永藤的筷子在便当盒上方徘徊。



「没什么我讨厌吃的东西!」



「你该不会把我当成自走厨余桶吧?」



「不不不,别看我这样,我很爱岛村的。来,煎蛋。」



「耶~」



我在有趣的友人陪伴之下度过了午休时间。我当作是这么回事。



接下来是打扫时间,我握着扫把,在走廊上茫然度过这段时间。期间我趁着没人看见时偷看手机,但安达没回信。



我依然没收到她的回信,于是我试着主动再寄一封邮件。



因为我觉得就这么放着她不管也没意思。



『今天,我想去安达家,可以吗?』



没回信。不过安达这家伙人很好,我到她家她应该会让我进去。



应该吧。



安达为什么没回信?我在下午上课时思考各种可能性。



一、纯粹视而不见。



二、还在烦恼如何回信。



三、她根本没发现我寄信。这是最有可能的状况。



话说如果是一,即使是我也会相当消沉,但是我想大约经过三天应该就会接受这个事实而不以为意吧。我知道这件事情讲出来会让我产生反感或是感到不愉快,所以我不打算对任何人提及这件事。



上次往返安达家门口时,安达回程画给我的地图还收在书包里。翻找一下书包就立刻找到了这张对摺的笔记纸。走路过去有点远,但是既然不接电话,就只能直接去找她了。只要见面谈一下,肯定能解决各种问题。



人际关系是自然形成的东西,总觉得刻意在这方面花费劳力似乎不太对。我虽然觉得这么做很麻烦,但放学走出校门之后仍然踏上完全不同的归途。反正走了一段路之后,我一定就会觉得既然闲着那去一趟也无妨。



我以客观角度预料自己的行动,仰望阴沉的天空。今天没看到放晴,气温也比昨天低,加上现在是十月后半,感觉秋意也差不多要变浓了。今年的秋老虎天气持续得很久,体育馆二楼依然很热。或许等到不久后天气变冷,我与安达就会忘记那个地方。那感觉就像是雏鸟遗忘最初居住的巢一样。



我在住宅区的道路,和一群小学生擦身而过。他们毫不顾虑地发出尖叫声,好吵。大概是考试将近,甚至有孩子边走边吹直笛。他们真是无拘无束。我明明没有很羡慕,目光却跟着他们移动。因为我也曾经是个好孩子嘛。



「午安。」



「咦?」



忽然有人打招呼,所以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接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在我身旁的是一名娇小女孩。不过好奇怪。说到哪里奇怪,是头发奇怪。



她的头发是水蓝色。我几乎吓破胆,完全停止动作。



水蓝色。不是眼睛的错觉,也不是光线强弱打造出的奇迹。是天生的发色。明明没什么风却轻盈飘动的蓝发,而且好像有细小的粒子从发中满溢而出。



她站在我身旁打招呼。我完全没有印象她是谁。



「您…您哪位?」



「哎呀,看不出来吗?」



女孩歪过脑袋,接着不晓得跑去哪里。她消失在远方住家转角,不久之后又跑回来,发现她的头部产生了变化。头盔表面反射阳光好刺眼。但我看她戴的头盔就明白了。虽然没穿太空服,但她是社妹。



「原来是那个太空服里面的人啊。」



「咻咕~咻咕~咻咕~」



她戴着这种东西跑过来,所以呼吸比平常还急促。她自己似乎也终究忍不住而取下头盔,那头水蓝色头发随即重现。



我再度受到震慑。她的头发本身彷佛异空间般,以明确的界线和其他事物划分开来,就是如此显眼。而且仔细一看,她脸蛋也相当可爱。连睫毛与眼珠都是水蓝色,整体色调非常鲜明。看起来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水色粒子在她的体内循环,并且释放出多余的粒子。而表面上的颜色就是其显现。感觉她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存在感以及飘渺感,彷佛那水蓝色的粒子就是动力来源一样。



「真希望你不用靠这个,听声音就能认得出我。」



她轻拍抱在腋下的头盔。声音没隔着头盔,所以听起来判若两人。



在太空服底下她穿着连身裙,肩膀裸露,强调白细的肤质。脚上穿着陌生品牌的运动鞋,没穿袜子。此外她还扠着腰。



外表看起来年幼到背着小学生的双肩书包也不成问题,但我没看到这种配件。



「脸做好了,所以想让你看一次。如何?」



「居然问我如何……真…真希望你别问。」



我不知该说什么评语。仔细一看,她的嘴唇也微微散发水蓝色光辉,那色调实在难以说是靠化妆弄出来的。「嗯?」我试着以手指一抹,却没抹下任何东西。少许像是粒子的东西在我碰触她的指尖飞舞,随即消失。这是什么?我再度惊讶地瞪大双眼,甚至不禁想抓住她的头发问个清楚。



「这是模仿地球人的脸制作的。」



「你在瞧不起地球吗?所以,呃……你不穿太空服了?」



虽然我不晓得她刚才到底从哪里把头盔拿过来的。「呃——」社妹按着太阳穴。



「是啊。我一直以为地球的大家都穿那样,实际上却很少见到呢。」



「别说很少,我觉得根本没有。」



虽然偶尔会在电视上看见太空人就是了。



「所以——喔!」



社妹突然捣住嘴不再说话,之后原地跳啊跳的,伸手轻拍我的脸部附近。



「你在做什么?」



「被别人听到不太妙,所以耳朵请借我一下。」



「这样啊……」



看来她的目标是我的耳朵。是打算抓住耳朵直接拉过去吗,真夸张的家伙。我在社妹面前屈膝蹲到和她身高一样的高度,她就将脸凑过来。像是气味实体化的粒子轻盈包覆我的鼻头。靠近过来的杜妹,脸部轮廓很耀眼,彷佛五官各自在发光,看着她会担心自己被那光芒吞噬,同时为其着迷。



她将嘴凑到我耳际,说出「叽哩咕噜」四个字。需要这种开场白吗?



「其实我是外星人,也是未来人。」



「这个设定我之前听过了。」



的确,被人听到可能会有点不太妙。主要是会被怀疑脑袋有问题。



不过,她这种外表发挥说服力,令人觉得这番话煞有其事。



「我是外星人的真相要是曝光,会被劫颇。」



「劫颇?解剖……你对地球人的偏见会不会有点太过头了啊?」



其实我记得小时候好像看过类似的节目,说美国公开了外星人解剖影片之类的。当时一起看电视的母亲捧腹大笑。现在的我就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笑,但当时的我觉得解剖行为本身很恶心。



「所以我试着脱下那套衣服行动,以免太过显眼。」



社妹说明到这里便把脸移开。嗯,原来如此。拜托表情别那么得意。



「但我觉得你这样也显眼到不行啊。」



经过附近的小学生,几乎都对社妹行注目礼。我觉得这是当然的,因为只有她和街景格格不入,如同粗糙的合成图片。而且仔细一看,她的发型很奇怪,后面头发绑成了蝴蝶结。不是发饰,是直接用头发打结。



美丽得令我想起远方国度的蓝色蝴蝶。如同水流形成蝴蝶的形状——不过慢着,头发以这种方式绑起来不要紧吗?绑得还挺紧的耶。



「这样不会痛吗?」



「绑得太紧,结果拆不掉了。」



我拉扯发结附近的头发,她随即发出「呀啊!」的尖叫。虽然她在外表上真的让人难以相信是真的,但内在似乎和我妹一样糟糕。加上身高差不多,她们见面或许会成为好朋友。



不,应该不可能。我妹看到这种发色应该会吓得到处逃窜。



「你刚放学正要回家对吧?今天没闻到美妙的味道。」



她拉着我制服衣袖,鼻头凑到我的指尖。她说的美妙味道应该是甜甜圈的甜味吧。她不断使力拉我的袖子,我的制服快要被她从肩头扯下。「喂,给我放手!」我以时代剧的语气说完一拉,「哎~呀~」社妹便开始转圈。



该说她意外地很配合,还是该说她一点也不像外星人呢。



「不过,嗯嗯……」



社妹走回来打量我全身上下。又是挺直身体,又是绕到我身后的,害得我也跟着被这段期间经过的小学生行注目禅。她果然无论如何都很显眼。



每次行动就挥洒粒子,像是在描绘银河的社妹停在我的正前方。



接着她露出牙齿,向我投以纯真的笑容。



「我感觉到好像有种命~运~在牵引着我和你呢。」



「是吗。」



我随便应付突然说起这种话的社妹。



社妹从外表看起来的确很像有背负着一两个很伟大的命运的感觉,但我认为我只是个极为平凡的女高中生。虽然染发备受批判,让妹妹大喊:「不良少女~不良少女~」,母亲也说:「你这辣妹!」算是臭骂我一顿?但是在其他方面大多很平凡。



「我想,你应该是为了遇见我而生的。」



突然就被说和她之间有这样的命运了。



我很惊讶,但还是咽下这句话,反刍之后镇静下来。



「咦,是我吗?这种时候,应该是你为了遇见我而生才对吧?」



虽然这样也是挺莫名其妙的。一个可爱的女孩对我讲这种话,感觉怪怪的。



「不,因为我还有其他不同的使命。」



社妹板起脸用力摇手。她把我讲得像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的闲人一样,让我有点火大。于是我捏起她的脸颊往两侧拉。



「呵呵呵,肥又呃(没用的)。」



社妹就算被捏脸颊仍然露出无惧的笑容。看来再怎么捏、再怎么揉她柔软的脸颊也不会感到难过。即使脸变得像是飞鼠,看起来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所以我改为拉扯她那个从正面看会露出8一角的发结。「呀啊!」生效了。看来再怎么样还是没办法让头发也变软。我玩了一阵子之后就放了她。



而刚刚抓住她的那双手中,有光芒在手心上跳着舞。



这次,我还没质疑这是什么东西,就为这美丽的光景着迷。



「喔,我忘记正在张罗晚餐。」



抚摸着头发的社妹边仰望天空边这么说。天上明明只有云,她却一副在确认时间的样子。而且她居然说「张罗」,不晓得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毕竟她干净得不像是在野外生活,也应该不是这么回事。



「今后恐怕还会再见面吧。那么下次也请也请~多多指教~!」



社妹说着便挥手跑走。



看她跑走的背影,模仿蝴蝶身形的头发彷佛在振翅飞翔。



飘散粒子所描绘出的轨迹,使我不禁看得目不转睛。这让我联想到那个叫作什么仙子的小精灵。但以精灵来说她好像有点太俗气了,而且还很贪吃。



包含这份豪迈感在内,这家伙充满谜团。很难相信她和我待在同一个城镇里。



「那么……」



去安达家吧。虽然好像让一件事告一段落了,伹其实什么都还没开始。



我几乎没迷路就抵达安达家,接着最后再确认手机一次。好,没回信。按门铃吧。



正当我在思考如果是用对讲机应门的话该怎么自我介绍时,先响起了开锁声。



「来了~」



安达发出听起来刚睡醒且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推开门。居然没确认是谁,真不小心。



「嗨。」



我微微举起手,简短打声招呼。正在揉眼睛的安达僵住了。



印着没鼻子大象的绉褶T恤,以及乱翘的头发,这副佣懒模样令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得出来是在睡懒觉,真羡慕。安达的双眼逐渐睁大。



然后,安达默默关上门。动作精准到像是影片倒带一样。



「啊,等一下——」



「等我十五分钟!」



「咦,还挺久的。」



屋内响起在走廊奔跑的声音,看来真的要我等。杵在别人家外面十五分钟,邻居不会起疑吗?我左右张望。



「救命~开门啊~」我开玩笑地如此敲门也没反应,只好死心转身背靠门板蹲下。我蹲着操作手机,得知现在时间刚过四点。走路果然花了不少时间,何况还遇见会发出诡异光芒的家伙。



手心已经没有残留那种光粒。看来奇迹不是能够传播出去的东西。我觉得如果我有那种闪亮亮的东西就不需要化妆了,但换个角度想,适不适合好像又是另一个问题。这就跟原本就很漂亮的东西在发光会很美,但从破袋子散落出来的垃圾在发光就一点意思也没有是一样的道理。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是垃圾就是了。



说起来安达花十五分钟是想做什么?换装跟梳理头发?明明只是和我说话而已,她真是小题大作。但我也能理解她不想被朋友看见迈遢模样的心情。在学校教室里的形象瓦解或被迫瓦解都会让人静不下心。



我继续蹲在门前,轮流玩单人猜拳与单人接龙消磨时间。



经过这段非常有意义的时间之后,我感受到有人对背后的门施加力道,所以离开门板起身。不同于最初随便的开门方式,安达慢慢从门缝探头。



她气喘吁吁,大概真的是非常匆忙地在做准备。看她现在这样,我觉得干脆别等十五分钟或是让我等三十分钟,还比较不舍露出丑态。她头发不再乱翘,却因为到处跑而变得凌乱。



然后又多了一件我无法理解的事。



「为什么穿制服?」



「顺势就穿了。」



安达以手梳理头发,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脸颊很红,我差点回想起昨天的事。



「现在要去学校?」



「别这样啦。」



此时安达终于稍微笑了,门也大幅打开。



安达放下靠在门上的手,露出类似苦笑的表情。



「不过,别突然跑来吓我啦。」



「才不突然好吗,我寄了邮件。」



「邮件?」



「果然没看啊,你这家伙!」



我半开玩笑地敲她头。「啊……」安达目光游移片刻之后点头回应。



「因为我书包忘在岛村房间没拿走。」



「啊,原来是这样。」



意思就是安达的手机只是空虚地在我的房间里响着而已。



「没什么人会打电话给我,所以我觉得扔着也没关系。」



她至此的反应都很平淡,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事一样,恍然睁大双眼。



安达踏出会让膝盖踹开门的一步,向我询问一件事情。



「你有偷看我手机的内容吗?」



「我连你的书包放在我家这件事都是刚才才想起来的。」



「那就好。」



安达放心地吐了口气。她的手机里到底都装满了什么禁止阅览的资料啊?我有点在意。



「咦,不过对喔,你是因为这样才没来学校的吗?因为没书包所以去不了之类的。」



「只是很困。不过……也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岛村。」



居然有。安达像是回想起某些事情般看向下方,感觉耳朵也似乎微微泛红。



「早知道应该拿书包过来给你。」



「啊,嗯。明天我会去学校,到时再给我。」



「知道了,我会带去。我不会乱玩手机,放心吧。哈哈哈。」



我说着不好笑的玩笑话。安达完全没笑。



她只有口气凶狠地讲出「不准看啊」这句话,所以我只好对神情严肃的安达点头说声「遵命」。



「你寄了什么邮件?」



「今天精神好吗~?这样。」



「那么——很好啊~」



安达弯曲手臂,摆出展现厚实肌肉的姿势。



大概是因为觉得很丢脸所以一下就不做了。



「再一次。」



「不要。」



我一边把手机的相机镜头对准她一边向她央求,结果被她立刻拒绝了。真可惜。



「所以,差不多能让我进去了吗?站着讲话也不太好。」



「啊……但我今天要打工。」



安达愧疚地说道。学校跷掉了,打工却不跷?这样……算是了不起吗?



「唔,这样啊,那我走了。」



毕竟已经见到安达也讲过话了,邮件的谜底又顺利解开,已经足够了吧。该办的事都办完了。



「咦,你已经要回去了?」



我才转身,她就留住我。不是要打工吗?我以这样的眼神看安达,她随即慌张回应。



「只是聊一下的话,还有空。」



「嗯……有什么要聊的吗?」



处于这种气氛时,我与安达总是没话说。毕竟嗜好不合——应该说是因为我没有任何嗜好,无法和安达配合。对于课业或学校的抱怨,也因为我们没有好好体验学校生活,无法成为彼此之间的话题。



「安达,来个话题吧。」



既然是她留下我,自然应该由她这么做,因此我要求安达来撑场面。安达上半张脸抽搐,露出明显表示困扰的表情,看起来也像是要笑不笑。



「今…今天精神好吗~?」



「很好啊~」



我没摆秀肌肉的姿势。问了How do you do就回答I'm fine所以Thank you之后话题就这样结束了。



「…………………………………………」



「…………………………………………」



最后还是由我先开口。



「看来你睡得很好。」



我如同指摘现在没了得睡翘的头发,指着安达的头。她随即移开目光。



「不小心的。」



「不小心。呜~真羡慕。我上课时可是想睡得不得了。」



明明不是英文课,我却想睡得几乎听不懂老师在讲哪国话。如今已经很难单靠一点点的用功努力去追上落后的进度了,得赶快弥补才行。



「话说回来,你的感冒好了?」



我坏心眼地询问,安达刻意咳嗽几声。



「这似乎是有人询问就会突然恶化的恶性感冒。」



「我被传染的话,安达应该也会过意不去,所以我早点走吧。」



「啊,骗你的。已经痊愈了。」



说到底,得到感冒这件事本身就是个谎言吧?我们相视而笑之后,对话再度中断。



平常处于这种气氛也没问题,但今天不容许如此。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来,安达,下一个话题。」



我如此催促,做出招手的动作。接着安达开口了。



她的眼睛有些不安分,转来转去的。这模样令我印象深刻。



「岛村,我问你喔。」



「嗯?」



没想到她真的有话想对我说。要说什么?我抱持期待等候,安达欲言又止地说:



「要不要一起约……一起去玩?像是周六随便找个地方去玩之类的。」



「玩?去哪里玩?」



虽然她话中有些地方让我很在意,但我还是回问她。「哪……哪里都好。」安达支支吾吾地回应。



「周六不用打工?」



「是晚班。所以白天没问题。」



「那,嗯……是可以啦。只要由你决定去哪里,我就去。」



就算我把麻烦工作全扔给她,安达还是回答「嗯」的一声,开心点头。



「嗯……那我该回去了。要好好打工喔。」



虽然从刚才说要回去到现在还没经过多久,但似乎也没其他事情可聊了。安达似乎也满足了,这次没有阻止我离开。放下的手不知何时又轻轻靠在门上。



周六啊……这是第一次在假日和安达外出。



不过某种意义上,今天对于安达来说也是假日呢。啊哈哈。



「还有,刚才那件大象T恤哪里有卖?」



「不要问。」



我聊着这个话题,并踏出脚步离开安达家门口。



独自踏上归途约经过五分钟之后我自问:



「安达刚才……」



是不是要说「约会」?



怎么可能。



会合地点是在巨大的购物中心里。我们约好以长椅与巨大的树作为标识。其实我也很自虐地提议在思梦乐前面集合,但这样不太有趣,所以作罢。



大树旁边的长椅坐着一群老爷爷。他们喝着纸杯里的咖啡,就好像散步到一半一样非常悠哉地在休息。人数约六人,我一开始不晓得他们是怎样的集团,不过在旁边听他们聊天便得知他们接下来似乎要去购物中心里的保龄球馆。



也能打撞球或射飞镖的那间球馆刚开张时,我曾和妹妹一起去过。



……我边回想这些事,边朝旁边偷看了一下。那个家伙理所当然地又出现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喔喔,命~运~」



社妹的发音听起来不像是命运,反倒像挽回「名誉~」的发音。



没装备太空服与头盔的社妹,不知为何会位于会合场所。正确来说,她坐在长椅上,看到我就来到我身旁。不知为何双手交叉在胸前。



「不晓得彼此来到这里却相遇,看来我们之间果然有命运在牵引着啊。呼嘻嘻。」



她鼓起脸颊发出奇怪的笑声。又是命运啊,讲得真随便。



「你的说话方式——应该说你这些台词有没有参考什么东西?」



「我以『连续剧』学习这个国家的基本知识。」



「果然。就觉得你讲命运这种话听起来很做作。」



换句话说,就是我觉得她好像连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都不太清楚。她外型稚嫩,所以这种感觉更强烈。



发型和上次一样是蝴蝶结,但今天的蝴蝶好像有保留解开它的空间,感觉有点松。看来她具备学习能力。衣服也和上次不同,穿着蓝色裙子和胸前印着「尻毛」的上衣。



「你以为你是外国人啊。」



「不,我是外星人暨未来人。」



社妹挺起胸口。这一挺就强调「尻毛」两个字。重新看一次就觉得这两个字真是不得了啊,尻毛。不是「屁毛」而是「尻毛」,这可是附近的地名喔。当地人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尻毛两个字,送东西的时候也会写在住址上。所谓习惯还真有趣。我也完全不会抗拒。



「话说回来,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正想问你这个问题……我在等朋友。」



「喔~喔~」



感觉她只是先点头应付,我甚至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



「你呢?」



「只是不知不觉晃到这里,然后就发现你。」



「这样啊。」



「这是命运对吧?」



「是是是。」



我敷衍地打发她时,安达也来了。



从安达家来这问购物中心有点远。我以为她会搭公车来,但她气喘吁吁,或许是骑脚踏车来的。她停下脚步把双手撑在膝盖时,仍然抬起头想露出徽笑。



但我身旁的社妹开始小步往前走时,使她的笑容冻结。



「你是上次见到的人吧,午安。」



社妹很有礼貌地鞠躬致意。这部分无妨,但拜托别喷洒粒子。



「咦,咦?是谁?」



安达在困惑,这在所难免。在各种意义上她应该都会感到混乱吧。



「去准备那个。」



「是,请稍待。」



社妹意外地机灵,快步走到暗处,并且和上次一样以戴着头盔的状态回来。这是什么样的魔术?认真想似乎会害脑袋发痒或爆炸,所以我决定不去追究了。



「所以,她是上次的外星人小妹。」



「你好~」



社妹戴着头盔,纯真地挥动双手。不过因为这样很诡异,所以我取下她的头盔。



有质感,也有重量。虽然是忽然拿出来的,但确实不是幻影。



「……嗯。」



我试戴看看。侧面瞬间变得漆黑,而且难以呼吸,头好重。



我面向安达,她随即退后一步。



「如何?」



「完全没展现岛村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