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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不欢而散

83.不欢而散

发现瑞特后背有了片刻的僵硬,斯佳丽得意地挑起嘴角。她就说嘛,先前这男人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让她想起的那玩意儿,原来就是这桩事!

“你什么时候出狱的,瑞特?”她温柔缠绵地问道, 语调却带着莫名的轻快上扬。

见瑞特迟迟不回答, 斯佳丽嘴边的笑意扩大。

果然不出她所料,之前什么光鲜都是装出来的。她就说嘛,明明她一直留心着瑞特·巴特勒放出来没, 怎么今天这人突然就没事人一样转到她面前,还一点风声没有, 仿佛是她遗漏了什么一样。好哇,瑞特·巴特勒明明就是刚刚才放出来的!而且他一放出来立刻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好去皮特姑姑那里打听她来着。姑姑那里没能见到她,他还主动过来接她!原来他还是十分惦记她的嘛!斯佳丽窃笑。

“唔,记不清了。”瑞特含含糊糊说道, “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吧, 嗨, 关心那个干嘛……”

斯佳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收到瑞特不自在的一瞥也不以为意。她笑得咳嗽, 快活而得意冲他挥手。看在她心情好的份上就不逼问下去了,不过回头看她怎么调查清楚这混蛋出狱的准确时间。还想蒙她呢?

“好啦,我们谈点别的。”瑞特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但他把头转过去没让斯佳丽看见,“我想,你大概不会因为我‘多’挨了几天牢狱之灾开心吧?”

“当然会。”斯佳丽提高语调,幸灾乐祸看他一眼,“反正我猜你没吃多少苦,比起打仗的时候——对了,谈谈你是怎么出来的吧,我对你和北佬打交道的方式蛮感兴趣。”

“啊,那个。”瑞特无所谓地打了个手势,“不费劲儿。你知道我在华盛顿有个朋友,在联邦议会里有权有势,在他身上我略施讹诈罢了。那可是个大好人——联邦的坚定爱国者。”他粲然一笑,目露嘲讽,“当年我常从他手上为邦联买东西,其中既有大裙撑之类的可爱玩意儿,也有枪和药品那些不那么可爱的玩意儿。进监狱的事我通过一些渠道让他知道了,他赶紧利用权势把我放了。权势就是一切,有罪无罪还不是个字眼儿问题。”

“我敢打赌你有罪。”斯佳丽下意识抬杠道,心里却在想着瑞特的办法对于解决乔纳森有没有益处,难道贿赂他的上级?那岂不是要拿出比乔纳森向塔拉索取的更多的钱来?

“那得看你如何定义了。”他懒洋洋道,“比如,我的确拿了邦联那笔钱,可别告诉皮特小姐。事实上,它们都在利物浦的银行里好好待着呢!”

“真好意思说。”斯佳丽略带嫉妒地抱怨了一句。为邦联代理棉花得来的钱,在邦联垮台的现在自然被代理商纷纷卷入囊中。邦联没了,难不成去交给联邦吗?反正斯佳丽不会这么做。不过,想到巴特勒有那么一笔巨款,真叫人眼馋。世道艰难,人人为活命奔忙,重来一次的斯佳丽虽然比起大多数人游刃有余,但在新的危机前依然不免手忙脚乱。真难想啊,世上有那么多钱。不过她转念一想,若不解决乔纳森,她赚回多少钱都只能做待宰的羔羊,她皱了皱鼻子。

“瑞特,”她干脆问道,明白和他对话时往往直接些更容易获得答案,“世道这么乱,有了钱又拿什么保住呢?”

瑞特仿佛诧异于她话题的跳跃,不过他眉一挑,还是给出了答案:“建立关系。”

“什么?”斯佳丽没反应过来。

“和军方高层建立关系,比方说友谊什么的。”瑞特耸耸肩,给她解释,“当然,是那种带着铜臭味儿的友谊……”

“啊。”斯佳丽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又靠回马车靠背上,“我忘了你是个叛贼。”这法子对她根本就不管用嘛。

瑞特又好笑又好气地看她。

此刻已是夜晚,路上没有多少行人。新月的光芒洒在地上,被马车的车轮压过。马蹄声嘚嘚。驾车的大山姆聚精会神,因为女主人刚才一句“叛贼”对旁边护送的男人已经心生警惕,但他的女主人此刻却一无所觉。斯佳丽有些累了,她阖上眼帘休息,月光在她木兰花一般洁净的脸上流动,那浓密卷翘的睫毛犹如蝴蝶轻轻颤动的翅膀。迷迷糊糊间,她感到马车停顿了片刻,瑞特在柔声和大山姆说些什么,然后马车又开始走了,走得更加稳当舒适,像摇篮一样哄她入睡。有什么东西从肩膀上滑落惊醒了半睡半醒的她,斯佳丽捡起来发现是瑞特的斗篷。她突然发觉身前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大山姆骑着马的身影远得模糊不清,身前执着缰绳为她赶车的男人有她再熟悉不过的后背。这后背宽广、结实,曾经令她依恋过许多夜晚。不知为何,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样一个寂静到仿佛天地间只有两个人的时刻,斯佳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背影,会有一种流泪的冲动。皮革味儿、烟草味儿混杂在一起,从手里的斗篷传来,斯佳丽闭上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轻轻唤道:“瑞特。”

一阵窸窸窣窣,她不消睁眼也明白那是他转过身来看她。她能想象到那目光定然十分柔和,她于是也睁开眼,望着他微笑。你在这里,太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无论是多少次想起,都必须感谢上天的奇迹。斯佳丽一直注视着瑞特,心里一片安宁,头脑却十分迟钝。她仅能意识到他有些笨拙地握着缰绳慢慢坐到了后面来,坐到了她身边。无论如何,在她旁边的位置驾车可太不容易了,但他过来了。斯佳丽在听到那一声轻柔的呼唤时便闭上了眼。

“斯佳丽。”

他慢慢靠过来,那烟草和皮革的味道更近了,混杂着呼吸的热气一起扑到她脸上。差不多是轻声呼唤她名字的下一刻他的唇便贴上了她的,然后他给了她一个轻柔温存的吻。

轻柔得好像今晚的月色一样。

这个吻之后很久斯佳丽都没睁开眼,她把头靠在瑞特的肩上,模模糊糊意识到这肯定会增加他驾车的难度。瑞特却只是轻轻地嗤笑一声,伸手抚摸她的黑发。

“斯佳丽。”他轻轻地唤道,得到一声含糊的“嗯”。但斯佳丽迷蒙的绿眼睛睁开了,她一言不发地听他说话,唇边有小小的弧度。

“从小他们就试图教给我一个可爱的观念,”瑞特轻声地笑,“他们告诉我,女孩是一种既脆弱又温柔的生物。啊,对了,她们还特别敏感。”他喉咙中发出一声柔和而古怪的嘟囔,“但我却自有答案。我向来觉得女人具有一种男人所没有的坚韧不拔,就像是你和梅丽小姐展现给我的那样。”

斯佳丽不满地摇了摇他的手,示意他别提别人。瑞特又笑了,他慢吞吞地说道:

“你还记得我是为什么注意的你吧?肯定不是脆弱、敏感或者温柔之类的东西。我看到你有多么可贵的品质,狡猾又对自己诚实,还有你那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勇气以及生命力。顶顶重要的生机,但是刚才啊。”

但是刚才,他却被他向来轻视的脆弱、敏感和温柔,或者一些类似的东西给打动了。当它们出现在那个女孩的脸上时,他的心就如被一片羽毛拂过。

“但是刚才我想,”他微笑着闭上了眼,“我想偶尔的脆弱或者敏感都不会是问题,也许那个可爱的观念是对的,至少对了一半。”他的一只手放开缰绳,握住了她的。

斯佳丽凝视他的面容,非常罕见的不带半点嘲讽或者嬉笑。这张脸有一种古钱币上异教徒王子的优美英俊,令她为之瞩目,意醉神迷。月光同样柔和了他的面容,或者是夜色使他以为掩藏得很好,这才流露出些许温情来。斯佳丽清楚自己也许不需要说什么,只要稍稍抬起脸再来一个吻。但或许月色太蛊惑了,这一刻的温情使人以为一切都可以实现。她轻轻握着他的手,垂下眼帘问他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向我求婚呢?”

很长一段时间瑞特没有说话,但斯佳丽敏锐地察觉到,先前两人都珍爱着的那种气氛渐渐消散了。月色变得冰冷了。瑞特依然握着她的手,但许久没有动弹。她的心正因为难抑的悲伤与愤怒颤抖,但却没有一丝声音。瑞特·巴特勒没有改变心意,没有。

那么这一切算什么呢?

“我一向以为,”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欧洲人的婚姻观念很正确。结婚图方便,恋爱图快乐,合情合理,不是么?”

斯佳丽推开了他的怀抱,她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冷。

“那么,”她冷冷地说道,“我就是你寻求的快乐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了,不是吗?你恐怕没有考虑过要用一种方便的形式来图谋和一个人永恒的快乐吧?”

瑞特没有作答,但他也没回到原先的位置上。令人难堪的沉默取代了之前的温情。斯佳丽感到心儿又凄凉又愤怒。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默默挨过了剩下的路程。下车的时候斯佳丽没有接受瑞特的搀扶,他们两人不欢而散。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温情脉脉的开场,迎来的却是彻骨寒凉的结局呢?

只有傻乎乎的大山姆,把马骑到皮特姑姑家门口后便不知所措地等待着。看见瑞特过来后赶忙把缰绳交给他,然后挠着脑袋问他要不要进去坐。瑞特摇了摇头,他看向红砖房里的灯光,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翻身上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