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六章(2 / 2)




察觉到在圣堂四处设置的无数炸弹,我不禁一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惊愕中,不得动弹。就像是身处高楼拆建的爆破现场似的,大量的管束型遥控炸药随处可见。由于她“使魔”的光学伪装,直到现在我才对此有所察觉。



别开玩笑了,我下意识地飞快估计着后果。这个在次元间潜航的超微空间如果被破坏了的话,世界就将永远失去机巧魔神,现在仍被封印在机巧魔神中的“副葬少女”们也会香消玉殒。不仅如此,人类挑战“神”的最后胜利曙光也会永远地消失。



绝对不能让她的爆破计划成功实现。



“真是——!!”我将残留下来最后的体力全部绞杀出来,召唤出了无数“魔精灵”。



既然我的“魔精灵”能力是“对象抹杀”,那即使是炸弹爆炸所产生的冲击都可以全数消灭——从圣堂各处同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受我操纵的无数妖鸟也同时展开漆黑的双翼,将大规模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尽可能地封堵住。当然,实际的效果并不是非常完美。与其说是爆炸的规模已太过空前,还不如说是炸弹的数目实在太多了。



还没来得及被“抹消”的炸弹接二连三地爆炸,释放着地动山摇般的冲击波,将这个在次元间航行着的空间都激烈地撼动着。冲天的火光与气浪不仅粉碎了“副葬少女”们的遗体,还将“财团”的士兵们都吞噬殆尽。紧接着,“小智——!!!”



操绪第一次发出了忘我的悲鸣。我的身后就装设着一枚炸弹。在察觉到这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时,我的视野已经被炽热而血红的火光吞没了。就连“魔精灵”都没来得及赶上。超越音速的冲击波如虎狼的爪牙般疯狂撕裂并掀起脚下的石板,狰狞地向着惊愕得动弹不得的我袭来。感觉就是飓风过境。急剧的气压变化让耳膜不住地颤抖着发出哀号。



然而,却没有一丝痛楚。



就在我的眼前。在逆光中,隐约看到一个被火炎所拥抱着的少女化身为一面盾牌,为我抵挡着热砂焰雨。



炸弹的咆哮与她自己创生出的一颗巨大的火球进行着激烈的摩擦。她正竭力保护着这个站在她身后目瞪口呆的我。我会保护你的——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一瞬间,有种似乎来到了灼热炎狱里的错觉。下一瞬间,完全的静寂唐突地横扫了整个圣堂。虽然圣堂的石壁石柱还有轻微的晃动,不过爆炸已经结束了。四处跃动着火舌的大厅里,有如接受着清晨阳光洗礼般的明亮。飞散的粉尘和氧气的缺乏不禁让人呼吸困难。不过,至少圣堂还屹立着。被设置的炸弹的大半威力,都被大群漆黑的妖鸟撕咬着吞噬了。



就在这个沉默造访的圣堂里,“哐啷”地,回荡起一个尖锐的声音。



短剑掉地上的声音。



嵩月手持的那柄短剑,白刃反射着残余的火光,从她的手中滑落,跌落到了残缺的石板路上。然后,就像追随着那柄短剑似的,嵩月的身体也慢慢地倒了下去。



“嵩月!”



“嵩月——!”(惭愧,此处我没找到合适的表达方法进行描绘,这里智春用语[上一句]亲切,而操绪用语[这一句]凝重,谨以此注明语境意)我紧紧抱住嵩月倾倒的身体,操绪也凑过来凝视着虚弱的她。



望着这样的我们,嵩月露出了微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颤抖地动了起来。“……非常抱歉。我……还是失败了。”



手臂传来嵩月那像冰一般清冷的体温,不禁让我心里都爬上了一丝寒意。



嵩月的身体上插着无数尖锐的石柱破片。一眼都能看出她已经受到了致命伤。然而,嵩月身体上的伤口里却基本上没有渗出血液。她的血液本身就是地狱的业火。而这样的血液都已经基本上耗竭了。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一滴的“魔力”了。



嵩月缓缓地伸起她的右手,细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她在静静地拭去我如泉涌般的泪水。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早已泣不成声。



“我、不介意的……”



这样说着的嵩月眯缝起了双眼。“嵩月……”



“夏目君、对我说过、喜欢我……很高兴。所以呢,这就、足够了……”



静静地,嵩月向我表白着。



“——不行的嘛,怎么能这样就完了!”



就像是要遮住她的话语一般,操绪大叫起来。至今为止,用着从未见过的慌乱表情,她紧紧地握住了嵩月早已冰凉的手。



“嵩月……小奏的话,应该更幸福些才好的嘛!想要什么的话,就算堂堂正正地大喊出来也没关系的哦!这种被幽灵小姑缠上的优柔寡断的大傻瓜都不介意的话,要多少就给你多少吧,所以——”“小姑?”



过于超乎寻常的词语不禁让嵩月都吃惊地微微睁开了眼睛。“真的、很温柔呢……这样的话……就真的……”



这样说着的她盛开出了爽朗而天真烂漫的笑容。一张如钻石般闪耀、如群星般璀璨的美丽笑脸。



我奋力抱起了她的身体,站了起来。“嵩月……稍等一下。马上就带你去律都小姐和阿尼娅她们那里……”



就算带她去了她们那里,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问题我也不是没意识到。只是嵩月的肉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即使是律都小姐和阿尼娅,也想必对此束手无策吧。然而,我却已经找不到除此以外的任何选择了。



这时,轻柔地,嵩月的双臂环抱住了我的颈项。



就像是在寻求着热吻似的,她把脸庞缓缓地凑过来,在我的耳边温柔地低语着。



“夏目智春——你愿意宣誓:愿成为我、嵩月奏终生的伴侣、作为生命的‘契约者’共度余生吗?”



我的回答,纯净得没有丝毫的疑惑与迷茫。“嗯。我郑重起誓!所以——”我用着认真而坚定的眼光,凝视着依偎在我肩头的嵩月。



嵩月在我的整个视界里,印上了一个最幸福美丽的笑脸——的残像。



“对不起。”然而。千真万确。她的嘴唇,的确说出的是这三个字。紧接着,嵩月的全身都瘫软了下来。怀抱着令人惊讶般轻柔的她的身体,我只是呆呆地如一尊雕像般站着,止不住地颤抖。我没有勇气去呼唤嵩月的名字。如果她没能回应我的呼唤——我只是为此恐惧得六神无主、汗如雨下。



“……”



操绪没有流下一滴泪水。只是睁大了完全没对准焦点的散漫双瞳,紧咬着嘴唇强忍着打转的眼泪。如果自己哭了出来的话,嵩月就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她似乎只是顽固地这样坚信着——爆炸所产生的烟气也逐渐散开了。



在眼前意外近的距离里,现出了达露娅和她“使魔”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爆炸余波的影响,她们也已经遍体鳞伤了。也或许她正因此取回了她一贯的冷静。寄宿着冷酷光辉的眼瞳,冷冷地凝视着我们的身影。



“哼……死了么,那个孩子。”



吐出一口混着她被折断门牙的唾沫,达露娅粗暴地放起话来。“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继续么?”



“……”



我只是无言地抬头望向了她们。达露娅“使魔”额上的硬角还是那被折断了的样子。然而,被鳞片所覆盖的那双眼睛却睁开了。



巨大的眼球和额上的硬角是同样的红宝石色。仅凭这个我就已经完全理解了。这只“使魔”,并不是只有额上的硬角,就连两眼都能放射激光束。这还真是个超乎寻常的强力对手呐。不过,这个到现在来说也完全无所谓了。



“你快消失吧。”



我只是用着像叹息般的声音向她宣告道。“噼啪”一声,她额上的青筋一下子暴涨了起来。不过我还是装成视而不见的样子继续往下说着。“现在的话还可以放你一马的哦。所以快从我的眼前消失吧。而且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了。”“你,知道正在跟谁说话么?”



达露娅的双肩由于震怒而颤抖了起来。



“仅仅是一只耗尽了‘魔力’的‘雄性恶魔’,你以为能与我的赫萨相匹敌——”



“已经够了哦,小智。”操绪用着沉静的声音呼唤着我。总觉得脸上写满寂寞微笑的她,用着像是怜悯的眼光注视着达露娅和她的“使魔”。



“不用再忍耐了哦。操绪会原谅你的……所以……”



嗯。我点了点头,望了眼手腕上那块直贵递给我的手表。约定的一千秒早已过去。“——显现吧,黑铁!”



就在龟裂的石板上,摇曳的火光照出了我的影子。然而,影子却在火光的每次跳跃中黑得越发深邃。最后成了就像是虚无般空洞的深暗。



就像是撕裂了这片纯粹的漆黑似的,一对手腕从黑色的裂缝中唐突地伸了出来。一对机械式的、巨大的手腕。



扳开这条狭窄的影子,一个漆黑的巨人逐渐浮现了出来。



“机械的恶魔”——“机巧魔神”。



在沉重的盔甲里,无数齿轮在咬合着静静旋转,发出了如同野兽咆哮般的阵阵轰鸣。



“机巧魔神?!”



达露娅张开双臂,热切地呼唤着它的名字。激动得血丝满布的她的眼瞳里,闪耀起了欢喜的光芒。



“从母舰那里通过量子通道传送而来的么?!多么惊人的技术!太棒了,拥有这样力量的话——”她的词句对我来说已经索然无味了。就算是我所操纵的机巧魔神,看来意见也非常一致。



向着达露娅的“使魔”,黑铁举起了左手。从紧握住的拳头里,渗出了一片浓密的黑暗。由庞大的“魔力”而诞生的重力球。



达露娅从容地笑了起来。



“没用的哦。对能自由操纵光的赫萨来说,你们的攻击是不可能命中——”她那从容的表情在话的中途变得僵硬起来。



她现在才意识到“使魔”已经被它周围无数空间的裂缝所包围起来了。“能自由操纵光……那又怎么了?”



我只是用着冷淡的口气反问道。黑铁的右手握着的是一柄巨大的长剑。挥落的银色的剑尖,在空间里划过条条如彩虹般绚丽的轨迹。



“什么哦、那把剑……”达露娅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起来。机巧魔神手中握着的那柄剑,是把就连空间都可以切开的魔剑,她似乎终于察觉到了。



“难道说……用细碎的空间……做了个幽禁赫萨的牢笼……”



被空间的裂缝囚禁的达露娅的“使魔”已经无法动弹了。我只是用着清醒的眼光,冷静地注视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空间切断能力”原本是机巧魔神“白银”的能力。目前“黑铁”手里握着的这把魔剑,正是从瑶的“白银”那里继承下来的。



“就算是能使光发生折射隐藏住真实的形体,但那也并不是在进行瞬间移动。如果没有能够让身体穿过的空间的话,不也就只能在那里垂首顿足的么?”



“唔……赫萨,向他们射击。已经够了,把那个小鬼大卸八块——!!!”



边擦拭着淌落的鼻血,达露娅发出了叫喊。



紧接着,就从“使魔”的两眼里,发射出了无数的激光射线。一瞬间,它们就贯穿了我,把我烧焦得不剩一粒渣滓——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事实上却是,无数深红色的光柱在我的眼前就发生了弯折,被吸进了黑铁左手的那个黑暗得深不见底的重力球里——“……怎么会……通过重力把光都扭曲了……”



达露娅的话音,在半途就中断了。黑铁高举着的拳头四周,逐渐地浮现出了魔法阵。一个由七层圆环构成的魔法阵,各个圆环都像巨大的齿轮般地旋转着,直至各自拉开出相同距离,形成了一个俨然就是炮筒般的样子。



“——邃比黑暗,幽于深渊。”黑铁向下挥落了左手。



由左手推送而出的重力球,每经过一层魔法阵就大幅地产生了增速。就在冲过最后一层魔法阵时,“其名为、科学之光下的落影——!”



那个重力球已经化身为了一枚超高速的炮弹,向着“使魔”的所在地一直线飞奔而去。同时,被空间的裂缝禁锢着的“使魔”,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着死亡的脚步。



“赫萨!”



达露娅发出了惨叫。紧接着爆发出了一个剧烈碰撞的骇人声响。重力球吹飞了“使魔”巨大的身体,并将它葬送在了这片虚无的深暗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堪如身体被活活撕裂开来般的疼痛,达露娅咆哮着发出了悲鸣。然而,黑铁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面向满脸惊惧的财团女干部,高举起了右手的利剑。这是她为嵩月报的仇——一定是这样的。



黑铁毫无造作地挥落巨剑。石破天惊般的爆炸音。然后是不成声的短小悲鸣。



“咦、咦——————……!”银色的剑刃,撕裂了大圣堂里的石板路,插在了被恐怖折磨得缩成了一团的达露娅两脚之间的缝隙里。



此时的达露娅,已经翻着白眼昏过去了。难看地半张着的嘴里就像出水的金鱼般一张一合念念有词。是她那已经灭亡了的祖国的语言,可能是在向谁道歉吧。俯视着这样的她,我不禁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黑铁也逐渐沉没进我脚下的影子中去了。完成了使命的它,重新回到了它的发射仓里。回到了那比黑暗更深邃的深渊之底——“啪啪啪”,紧接着就听到某个地方传出了一阵拍手的声音。



慢慢地回转身去,才发现在离这里稍微有点远的一对瓦砾上,站着一个带着巨大猫头鹰作随从的黑衣少年。拍手的意思,也不知道是想作为成功完成约定赢得了足够时间的谢礼,还是对没有杀死达露娅这个决定的称赞。



“上面的事情,好像也已经都处理完了哦。”



向着还怀抱着嵩月的我,直贵慢条斯理地告诉着我这个情况。



“上面?”



是在指研究所——“十字陵”么?是的哦,直贵点了点头。



“‘十字陵’里安置好的警卫装置启动了哦。然后财团的士兵们呢,似乎大家、全部、无一例外都遭遇到了难以置信的不幸事故呐。”“不幸事故……”我不禁叹着气摇了摇头。阿尼娅的拿手好戏么。



作为“噬运者”的“恶魔”的阿尼娅,能吸取存在于对象里的运气。即使那是一幢建筑物的运气,也都毫不例外。



因此,不幸涉足这样被诅咒建筑物里的人们,根据实际的情况,甚至还会遭到致死性的不幸事故——“财团的实战部队这下就全灭了呢。至于克雷乌森布鲁赫财团的真实成员,只是一群做金融投资的普通人而已。恐怕遭受到这次的重创,他们也不会再对机巧魔神抱有非分之想了吧。”“是这样的么。”



太好了,我不禁在心底里舒了一口气。总之,这也至少意味着机巧魔神的母舰就不会再受到威胁了吧。嵩月的牺牲没有付诸东流,真实太好了。



嵩月漂亮地保护了我们的安全,的确完美地实现了最初向我许下的诺言。“……她牺牲了吗,在还完全地‘非在化’之前……?”



眺望着躺在我怀里的嵩月,直贵问道。望着无言地点了点头的我,他又“咔嗒咔嗒”地扭起了手表的发条。“呼嗯~~。运气还真好呢。”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似的,语气不冷不热。“运气……真好?”



我不禁眯缝起双眼瞪视住了直贵。这份沉积在心里无处发泄的悲痛,逐渐转化为了熊熊的怒火。



然而,直贵直面我的震怒,将我的怒涛般的情感就当作水面微弱的涟漪般应付过去了。



“是的哦。不是在最初就说了的么——‘你的选项又多了一个呢’。”直贵只是入迷地扭动着他双臂上多到夸张的手表的发条,“咔嗒咔嗒”地。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好了……差不多也到时间了。我可是很期待着你答复的哦,夏目智春。”黑衣少年如此宣告道。浮现出一脸完全就是恶魔般的狂躁哄笑。



七终曲(提示:虽短小精悍,犹精华漫溢。)再过几个小时,就该改变日期了。现在已经是圣诞前夜当天的黄昏了。



微弱昏暗的街灯照耀着街区。在一片平凡住宅区的一角,座落着一幢被四周近邻都保持着特别距离的古老洋房。一座庭院里长着一棵巨大樱花树的显眼别墅。鸣樱邸。



在那棵樱花树下,一位少女亭亭玉立。



以漆黑的皮革和红色方格花纹为基调的哥特风样式衣着,不禁让人联想到武士般的朋克头,背着一个收纳着日本刀的皮革方盒,虽然脚上缠绕着的绷带让人感到有些心痛,不过这似乎都融入了她衣着的风格里,反而让人眼前一亮——就是这样一位有着独特氛围的少女。橘高秋希。



她的肩头上,静静地站着一只灰色的猫头鹰。



“——来送别的就只有我们么?”秋希察觉到靠过来的我们,她转过了头来。



看到就在我身边漂浮着的操绪,她稍稍吃惊地抬起了眉毛。不过,并没有对此提出任何的疑问。还是那个老样子,一个胸襟豁达的人呢。



“非常抱歉。和冬琉会长的话,现在有些不能会面的理由呐。”



我只能含糊地这样进行解释。“啊、是这样的么。知道了。那就对冬琉保下密吧。”



秋希这样说着,就像在恶作剧般地眯缝起了双眼。我不禁向她低下了头表示由衷的感谢。



向我这样低下来的头顶,秋希“噗噗”地就像在鼓励我似的轻轻拍了拍。



“加油哦,我这样说应该没关系的吧,夏目智春?”“是的。”



升起一种五味杂陈的心境,我这样回答道。毕竟我这次回到“二周目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她的复活。不过,对我来说,“那个……真是多谢关照了。”“哪里哪里。我才是,为我带来了这么多宝贵的体验,真是非常感谢你们呐。”向着这样微笑着的秋希,我不禁再次深鞠了一躬以表感谢。能和她相遇,真是三生有幸。我不禁由衷地这样感叹着。如果没有能和她相遇的话,也就不会这样顺利地和操绪再会了。不仅如此,也就完全无从去了解塔贵也与冬琉会长是抱着什么样的心境去复活秋希的了。



“喔……似乎、又到了一个来送别的人呐。”



由于秋希的这番话,我向身后回过了头去。



在鸣樱邸的大门前,站着一位身着洛高制服的少女。



水灵的一双大眼,闪烁着就像是正在犹豫的光辉,静静地注视着我。呼吸稍稍显得有些杂乱,恐怕是因为她是一路跑过来的原因吧。从微微张开的嘴唇里,吐出朵朵洁白的雾气。



“呀。”



我只能露出一个靠不住的微笑,向着她挥了挥手。姑且也向她作出了邀请的原因,只是想赌一把她会不会来。即便如此,我也想再一次地,和她好好谈一谈。“不好意思呢,在这种时候还叫你出来。”



“……小智……”(没错,TOMO)大原杏慢慢地迈着步子向我走来。虽然还是那样的一张娃娃脸,不过看来却很有成熟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眼里闪着泪光的原因。



她边微微吐着白色的雾气,边绷出了一张寂寞的笑脸。



“要走了吗、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吗?”



被这样率真的一双大眼睛从正面盯住,我不禁踌躇了一阵,陷入了沉默。



比起在此之前编造好的一大堆理由与解释,我在此刻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嗯。”



杏不禁“呵呵”地笑出了声。一张光芒万丈般、给予所有人以力量和信心的,稳重而坚强的笑脸。“是吗。必须要走了呢。”



“诶?”“隐隐地、有这样的感觉哦。你的话,虽然并不是我所知的那个‘小智’,但是也果然就是智春本人呢。明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都可以的,却偏要做出这种傻事,嗯、可能,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笨拙的地方呢……”



我只能无言地紧咬住了嘴唇。我闭上了双眼,在心里想象着那位曾经被我称作“哥哥”的那个男人的心情。如果自己处在他所在的立场上,会向着这位正站在面前的同级生传达些什么。



其实,传达的话,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绝对没错,我心里涌起一股确信。毕竟,他,就是我——“那家伙,只是想要守护而已的哦。想要守护这个能与杏有缘相会的世界。”“诶?”



杏不禁露出了一张呆住了的表情。我向她露出了一个有力的笑容。



“世界不会走到尽头,而将会像这样无限地延伸下去……在这个世界里的杏不会消失。无论怎样覆盖历史,‘二周目世界’也永远不会追上‘一周目世界’。”



这个世界最终将走向灭亡。然而,这并不是由于“哥哥”将时光进行了倒流的原因。就算是将沙滩上前人的足迹抚平,在印上新的足迹,早已走过的人们也并不会因为过去足迹的消失而消逝。



察觉到了的话,这就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而已了。



无论是我,还是达露娅,都被不远的未来里即将发生的灾厄所蒙蔽了双眼。为什么当初我会对这个世界的灭亡深信不疑呢?和“二周目世界”完全没有任何关联。



如果能直达下一章剧情的话,也就没必要存在存盘点了嘛。



存在于这里的杏她们,只是奔驰在我们一年以后的未来里而已。



就算是我们只比她们迟一周,不过也会看着只属于自己的不同景色追着她们远去的脚步,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就算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相遇的机会,她们也仍然会与现在的我们一样,时而伤心,时而迷茫,时而欢笑,好好地活在属于她们的世界里。



“一周目世界”,并不会因此而毁灭。现在还有机会。为了把握住这个机会,这个世界里的原版“夏目智春”才会去到“二周目世界”。为了呼唤出在“一周目世界”里无法使用的“机巧魔神”。“是这样的吧,阿尼娅?”我缓缓地回过头去,向着大开着的鸣樱邸玄关大门口,身着黑衣围着赤红色围巾的一位少女送去了目光。“洛高的魔女”——阿尼娅?佛蒂娜。



“嗯、是的。智春——‘黑铁?改’已经准备就绪了吧?”



用手指穿在就像是钻头般自然地卷曲着的长发里轻轻把玩着的阿尼娅高傲地向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黑铁?改”——同时具备“空间控制能力”和“重力控制能力”的机巧魔神。这和炫塔贵也所拥有的机巧魔神“钢”有着相同的能力。也可以进行时空移动的能力。为了能返回“二周目世界”。



“抱歉呐,樋口。还麻烦你把这个东西运过来——谢谢你的帮忙。”



阿尼娅这样说着,从在她身后跟随着樋口那里接过了一个银色的旅行箱。不愧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五年,和我的行李在量上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呢。基本上都像是在搬家了。



“嘛,没什么的。”



樋口还是露出那样一张厚脸皮的笑容,和阿尼娅握了握手。



然后也过来和我对了对拳头。



“虽然世界灭亡也挺有魅力的,不过能和神交战就更具有幻想色彩了哈。如果顺利的话,就请拜托帮我捎一枚实况照片回来哦。”



说得这么轻松,我不禁露出了苦笑。然而,由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的这些胡话,听来却那么富有真实感,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快看、小智……”



操绪呼唤着我的名字。



受她话语的影响,我也抬起了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颊上。无数白色的薄片在夜空中翩翩起舞。



“雪么……难怪觉得这么冷呐。”



秋希用着似乎很愉快的口调这样说道。“好漂亮。就像是樱花的花瓣一样呢。”



杏摊开着双手,越过樱花的枝头注视着这片高远而宁静的夜空。一时间,我们所有人,都只是这样沉默地、静静地欣赏着这片纷纷扬扬的雪之舞。



“那个、小智。她是……?”终于,杏注视着我的侧脸,打破了这边无声的寂静。



就在作为鸣樱邸象征的这棵巨大樱花树下,一个金属制的箱子静静地横躺在那里。



如同棺材般的巨大银色箱子。在正上方镶嵌着一块巨大的玻璃板,可以从那里窥见箱子里面的东西。由金属制造的边框稳稳地固定、接驳着大量芯片与管线的圆筒形胶囊状密封舱。在舱体里,一位少女正安静地沉眠着。乌黑艳丽的长发,好似透明般洁白的肌肤。一位有着宛如仙子般有着绝世美貌的少女。



俯视着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再也不会醒来的嵩月的身姿,我的嘴唇动了起来。



“那是我的……‘契约恶魔’——我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