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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提示:以下为全卷精华篇章——破晓之晨钟。)要说那个在次元间潜航的超微空间,它既是在重力炉内部人工创造的不安定异空间所形成的一个密室,同时也是异次元空间本身——至少直贵是这样进行说明的。一个并不存在内与外概念的空间,基本上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既然不存在所谓的空间内侧,那要从外部进入内部也就无从谈起;同理,既然不存在所谓的空间外侧,那要从内部出到外部也是无稽之谈——要一句话简单描述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了。毕竟这可是异次元空间呢。也正因为这样,‘魔桥’那样的设施才是非常必要的呐。”发现入侵者——虽然说是这样,不过直贵却仍是很奇妙地有着一副绰绰有余的态度进行着解说。就在这段时间里,这个在次元间潜航的超微空间仍然持续着激烈的震动。无数次传来像是爆炸般的声音,而且伴随着这样的声音,这整个空间都跟着颤动起来。



“那么、这个入侵者……说起来、这种时候到底可能是谁?”扶着身边的一根石柱,我这才好不容易地站了起来。普通人是不可能进到这里面来的吧。真要说的话,有谁会喜欢来这种幽冥地域?入侵这种地方又会是为了什么目的?



“能做出这种事的家伙,我也只能想到一个呢。”直贵还是这样仰望着头上的那边深暗,悠闲地说道。



他的这句话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个女人。一个由于“非在化”而毁灭了的王国的末裔,不禁让人联想到罂粟花的短发美女——“克雷乌森布鲁赫财团……吗!”



直贵对我的回答点了点头。的确。如果是她们的话,就存在这样大张旗鼓地侵入“超弦重力炉”的理由。财团想得到的是机巧魔神。何况这个地方还在次元中潜航的超微空间就是机巧魔神的母舰呐。“财团……呃、在说谁呢?”



不知事情原委的操绪不禁向我提出了问题。很可惜,现在并没有详细进行说明的时间呐。至少有一点是非常肯定的,那就是他们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那群人之前就一直在打探我的消息呢。事到如今,看来他们也想必掌握到一些关于机巧魔神所在地的确切情报了吧。”边低下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钟表,直贵边这样像谈论着别人事情般轻描淡写地自言自语着。



他那若无其事的语气不禁唤起了我的责任感,让我轻轻呻吟出了声。被财团的焦距所对准的人,真要说的话其实是我们才对。就在我们造访重力炉的当天财团就进行了袭击,这个也太过巧合了吧。估计是我们被跟踪了。



“研究所……没问题吗?!”



直直地瞪视着直贵,我紧张地问道。留在“十字陵”的阿尼娅和律都小姐都没有直接的战斗能力。更何况如今变成了普通人的嵩月,只是一个无力的女高中生而已。如果财团跟踪了我们的话,那她们现在的境遇就真的危险了。



“别太担心了,控制室现在还是安然无恙的哦。而且设施里的工作人员也已成功完成避难行动了。”



和克罗耶进行了某种形式上的对话后,直贵将它的意思翻译给了我们听。作为律都小姐使魔而存在的那只巨大猫头鹰,就算离律都小姐这么遥远,也都还能窥见她们的情况么——“那、白银又为什么……?!”



转过身躯回望向那台已是空无一人的机巧魔神,我不禁叫出了声。如果说嵩月平安无恙的话,那在白银封印着的她原来的身体又消失到哪去了?然而,黑衣少年只是冷冷地摇了摇头。



“不清楚。不过,这样一来你的选项又多了一个呢。就让我们把黑铁修复吧。”



“你还在那里慢吞吞地做什么哦——”



被紧张的气氛熏蒸着的我望着这样悠闲的他不禁怒火中烧。然而,我还没把逼问他态度的话说完,一股强烈的、与之前的有着天壤之别的震动突然登陆整条回廊,不禁让人有种地动山摇的错觉。



虽然还不清楚详细的情形,不过大概情况我也能想到了。覆盖着这整个在次元间潜航的超微空间的结界被打破了。放任不管的话,财团入侵到这条回廊上来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有工作了、克罗耶。快去修复他的机巧魔神。”



直贵镇定地向身边笔直地站着的“使魔”下达了命令。



眺望着满脸惊讶的我,这位黑衣少年用着在家族餐厅里向服务员软磨硬泡想再来杯水的语气提出了要求。



“这样说吧,不会说拖不住仅仅1000秒左右的时间吧。也就是17分钟左右。”



“就算你不下命令我也——”



还没来得及把“能够做到”四个字说出口,我的话就被截断了。



“非常好。”直贵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同时向我扔来一块刚从手腕上取下来的手表。



在接到了飞来的手表后瞬间,我眼前的景色就像搅拌器搅了一下似的晃动扭曲开来。待到视野重新稳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在教会的大圣堂里了。



无数高耸矗立着的石柱,无数镂印着精美雕塑的石壁;同时陪伴着它们的是,无数散落的玻璃破片,和无数崩落的瓦砾残渣。



“……怎么……”在爆破的震动中,我所看到的是一片惨遭蹂躏的残垣断壁——无数碎裂的精美绘画,以及,无数残破的“副葬少女”遗体。



以残破的圣堂大厅为背景,一位女性傲然挺立着。漆制长筒靴加网线丝袜。强调着凹凸胸型的紧身套装。金色短发。还有——绿色的眼瞳。



“达露娅?米朵拉马露丝?克雷乌森布鲁赫……!”



瞪视着这个女人,我不禁咬紧着嘴唇。应该更早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正如她曾说过的,她的故乡已经由于“非在化”而完全地消灭了。然而,为什么她还能保有这份关于故乡“非在化”相关的记忆?这一份如果是这个世界的人的话就早已理所当然地会消失得一干二净的记忆——“原来如此……你也是‘恶魔’吗……”被卷入故乡“非在化”现象中的她,由于自身同时的“恶魔化”,才让她保有了这份毁灭的记忆。能侵入到这个普通人所无法承受的空间来的原因,也应该就是这个了。



“向导……真是辛苦你了呢。夏目智春二号。”达露娅似乎非常愉快地摆出了一张扭曲的表情。环视了一圈被破坏得残破不堪的圣堂大厅,她天真烂漫地大笑出了声音。



“居然重力炉内部就是机巧魔神的基地,这还真是一个思考的盲点。要入侵这个空间的话稍微有点儿费神,因此选择了一个比较鲁莽的手段呐。”



“智春……‘魔桥’……”



操绪靠在我耳边悄悄地说道。嗯,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被破坏掉了的螺旋状阶梯,插在圣堂的碎裂开来的墙壁上,撕出了一条大口子,形成了一个在这个被隔离开来的封闭空间里本不可能会存在的“出入口”。刚才那一下巨大的爆炸,似乎就是她破坏空间境界线时所伴随产生的冲击。被破坏的‘魔桥’的横断面,就像研磨后的镜面般光滑——断面切口异常地锐利,让人不禁心里发毛。“一直、都监视着我们的么……”面对我这样满口火药味的话语,达露娅露出了一个嘲笑般的表情。“呵呵……我可是给过你忠告的哦——‘你肯定会后悔的’。”



操绪露出有点儿觉得不可思议似的表情,仔细观察着这位把手背贴在嘴边做出典雅笑容美女。“喂、小智……谁哦,这个老太婆。熟人么?”



一贯地与紧迫感无缘的操绪的话音,回荡在这个被石壁围住的圣堂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我不禁慌张地摇起头来。笨蛋,她听到了怎么办?



“老太婆?!”紧接着,在我视野的角落里,映出了达露娅在一边张口结舌的身影。似乎听得相当清楚呐。尽管如此,达露娅还是竭尽全力,用着名叫矜持的薄纸包裹住喷薄而出的熊熊怒火。



“总、总之——这个设施,从现在开始由我们财团接管了。机巧魔神可不是你们这群小孩子的玩具。这可是关系到整个世界存亡命运的战略要素。”



“……就算得到了机巧魔神,你们也无法使用的哦。”



我不禁冷淡地向她道出了事实。“作为‘恶魔’的你们,无法成为‘演操者’。同时,也无法成为机巧魔神的活祭。”



“光从年纪层面上看……就已经相当困难了呢。”



操绪紧跟着我的话用语言向她再捅了一刀。我赶紧就像想要挥去她刚才的话似的慌张地挥动着手臂。



“你难道没看过吗,毁灭这个世界的‘神’的样子……!”



“你说……‘神’?”达露娅的眉毛不禁抽动了一下。或许是牵动了她所了解的什么知识或情报了吧。我仍然凝视着她那由于疑惑而眯缝起来的眼睛,继续往下说道。



“就算‘二周目世界’能逃过一劫,不过下场也是一样的。只要那家伙还存在着,就总有一天会把整个世界都毁灭掉的。是选择销声匿迹地在神的眼皮底下偷偷过活,还是选择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挑战神的权威——你们面对这样的选项难道已经做好觉悟了吗?”“……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的这些鬼话么?”



用着半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口调,达露娅脸上浮现出了嘲笑的神色。她这样的反应,不禁让我漏出了一阵苦笑。



“就算是我们……也不想去相信这样的事实啊!”在我的叹息传到达露娅耳边之前,她的身后再次出现了轻微的爆炸。



手持枪械的五名士兵,从墙上龟裂开来的缝隙里突击了进来。



能侵入重力炉内部的他们,恐怕也都是“恶魔”吧。从他们都全副武装的情况上看,他们很可能都是不具备直接攻击性能力的“恶魔”。尽管如此,他们的威胁性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能带领我们前往机巧魔神的所在地吗,二号?否则,就算是要把这个设施炸翻个面,我们都要把它找出来的哦。”达露娅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对我进行着恐吓。不过,我只是直直地凝视着她,摇了摇头。



“很遗憾——关于如何前往机巧魔神仓库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啊、这样的么。你就是这种态度?”达露娅觉得相当无趣似的这样说着,向身后的士兵们递了个眼色。



其中的一名士兵向着石壁架起了手中的武器。肩扛着犹如天体望远镜似的巨大圆筒,用着筒上的一个瞄准器转向了石壁。那根似乎连一个人的头都能伸进去般粗重的炮身,有着比来复枪(RiffleGun,又叫散弹枪)来得更加威严的气度。火箭弹——不,应该叫火箭炮了吧。难道说他们想在墙上挖个洞么——然后,他们所瞄准的地方,有着一群就像水晶雕塑般少女晶莹的遗体。



难道说“副葬少女”的遗体才是——“住手啊——!!”我下意识地大声嚎叫了起来。极度高昂的感情,让我再次觉醒了作为“恶魔”的能力。全身的血液在爆发的怒火沸腾了起来。无意中,不禁感到自己和自己正身处的这个世界间产生了一些就像是隔阂似的摩擦,而也正是这样如同是被世界抗拒排斥着的摩擦,源源不断地流出了作为“恶魔”力量的源泉——“魔力”。要说“恶魔”的“魔力”,其实也就是外来体和异世界间所产生的摩擦。就像是用力搅拌清水都会产生白沫一样;也像是在向透明的空气中喷洒水雾一样。对走在“世界的境界线”这条钢丝索上的个体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下意识行为了。然而,像这样两个异世界的局部融合,将会产生致命性的巨大破坏力。这就像水是由氢气和氧气混合点燃后,在一场大爆炸中产生的一样。就算是现在,我都能清晰地感到,从自己的身体里正流出着庞大的魔力。那个士兵扣下了扳机,火箭炮在一阵炽红的硝烟中被推送出了炮筒。然后,炮弹的前方,荡漾出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浮现出了一只似乎仅由纯粹的深黑所凝固而成的妖鸟——由作为“恶魔”的夏目智春所召唤的“魔精灵”。一个将所接触到得物体完全湮灭的黑暗“魔力”的产物。



“魔精灵”和火箭炮弹在空中发生了猛烈的冲突。然而,就连炮弹爆炸的机会都不给,黑色的影子便扭动着迅速把整个炮弹本身蚕食得一干二净,不剩一粒碎屑。然后它自己也消失了。



“对等型对象抹杀”——这就是我“恶魔”能力的真实面目。目睹了全过程的达露娅,表情都不由得扭曲了。“蠢到极点……你会后悔的!赫萨!”“什么?!”



在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的达露娅身后,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一个巨大的爬虫类似的生物。全长大约六至七米。一个全身都被鳞片覆盖着、样貌又像是一条恐龙般的巨大身躯。极度狰狞、凶恶残忍,同时又不失幽默滑稽的这个尊容——“变色龙?!”“好……好恶心……”操绪不禁浮现出一脸强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不要吐出来了似的厌恶表情。和变色龙非常相似的这个怪物,额头上的一个硬角如宝石般闪耀着殷红的光华,顺从地靠近达露娅,并在她的身边摆出了架势。



“‘使魔’!究竟是从哪里……!”



唐突地出现的达露娅的“使魔”,骨碌骨碌地转着双瞳,边从喉咙里发出就像是空气在金属物的缝隙间摩擦般令人极度不愉快的声音,边使额上尖角的光辉变更加锃亮。“小智,快趴下!”



察觉到了什么异状的操绪的惊叫,让我下意识地就像被什么东西踢飞了似的快速把身体倒向地面。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无声地划过了我刚才颈部所在的地方。是一束笔直延伸的深红色光线。这条红光让还在它周围空气中飞舞着的粉尘瞬间蒸发,熏出了一股刺鼻的臭氧味。



“激光束?”



察觉到“使魔”攻击手段的我,不禁发出了绝望般的悲鸣。



在我身后的一条石柱,被刚才通过的那道激光束斜着横切开来,并随着一阵粗重的声响,整个石柱的上半部都沿着光滑的斜切面垮塌在了地面上。拥有超高温、只象征着破灭的光束。仅仅拿来杀人的话,未免显得太牛刀杀鸡了。别开玩笑了,我不禁嘀咕着发出了呻吟。这种攻击手段该怎么防御?给我一千秒的时间——直贵,你的要求真的太高了。“——去吧,‘魔精灵’!”既然无法躲避对手的攻击,那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了。顺应我的呼唤,漆黑的妖鸟再次浮现出来,风驰电掣般地袭向了被称为“赫萨”的那只达露娅的“使魔”。瞄准的目标是“使魔”额上的那只硬角。如果能破坏掉那只角的话,就至少能让它失去“激光束”这个致命的攻击手段。



就算比不上激光束那样的光速,漆黑“魔精灵”的飞翔速度也有如出膛的子弹。然后就这样正面击中那个“使魔”——呃,本来是应该能击中的。然而,“魔精灵”只是直直地穿过了对方“使魔”的身体,突入了它身后的那块石壁。



和变色龙很相似的那个巨大的身躯紧接着如海市蜃楼般地晃动起来,并逐渐消失了。然后,就在刚才所在位置的旁边,它又毫发无损地出现了。



“瞬间移动?!不……是分身么?”



怎么会这样?焦躁的根蔓逐渐攀缘上了我的内心。既然都已经有那样的攻击手段了,居然实体都还是那样的虚无缥缈,真是太不合常理了。更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攻击会没有命中?“对等型对象抹杀能力……这么纯粹的破坏能力……这就是你作为‘恶魔’的能力么,夏目智春二号?这样看来,你平常可是积累了相当的压力呢。”



望着就像是被我的“魔精灵”掏了个大洞似的石壁,达露娅小声地发出了至深的感慨。



操绪也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瞳,开了口。



“其它方面可也是积压着各式各样东西的呢。”



“你干嘛在这个时候来说这些哦!”



我心里的焦虑一瞬间就被突然席卷而至的疲劳感冲刷殆尽。



达露娅不禁“呵呵”地嘲笑起来。



“虽然威力的确不俗,不过只是无头苍蝇哦。我的‘赫萨’可以自由地操纵光线。因此不仅是能制造出像刚才那样的欢迎,像这样隐身都可以的——”



“什……!!”我只能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个巨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逐渐消失,发着不成声的呻吟。



“小智!”操绪突然大叫出声。不过,我都还没来得及对她的声音做出任何反应,全身就被一股非同凡响的冲击命中了。



那是隐身了的“使魔”的攻击。恐怕是被它的尾巴横扫到了吧。被这样就像是和卡车正面冲撞了般爆发性打击力的作用下,我感觉双脚脱离了地面,四周景物飞速向前疾驰,然后背部一阵似乎嵌进了石壁里般的痛楚与错觉。



“呃……”虽然勉强地维持住了意识的清醒,不过全身却已经完全麻痹,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达露娅是怎么监视着我们并找到重力炉入口的,这个疑问的迷雾,现在终于完全散去了。



恐怕达露娅也有着像“使魔”一般可以自由操纵可见光的能力吧。她正是运用这样的能力隐去了自己的身影,若无其事、堂而皇之地尾随在我们身后进来的吧。



然后在确定了研究所地下入口的位置后,就以武力占据了研究所,还把手下的士兵们都派来了。被这样带着“使魔”的“恶魔”从研究所内部袭击的话,像“十字陵”这样的民间研究所刹那间就被管制了。



“啊啦啦啦啦……看来还真是痛苦呢。”



俯瞰着这样即使遍体鳞伤了都还竭尽全力扭动着想要爬起来的我,达露娅露出了无比妖艳的笑容。



“明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还妄图在那里固执逞强,才会招致这样的下场呢。无知又无力的小鬼,像这样匍匐拜倒在别人的跟前才适合的哟——赫萨!”



达露娅的“使魔”再次让额头的硬角闪耀出殷红的光芒,圆突的眼睛盯住了圣堂里的石壁。肯定是想把堵在前进道路上的“副葬少女”们的遗体用激光束统统扫荡掉,坚壁清野吧。



然而,她的“使魔”却发出了一个苦闷的声音,被迫停下了蓄势待发的攻击。“使魔”的颈子上覆盖鳞片的皮肤突然发生了爆炸,其下的肌肉与组织都暴露在了空气中。它受到了我“魔精灵”的攻击。



“都说了叫你住手的吧……”



我抬起头来,瞪视着眼前的达露娅。



虽然已经是我咬紧牙关的奋力一击,不过“魔精灵”的攻击却对“使魔”似乎没什么效果。可能是由于“使魔”对抗“魔力型攻击手段”能力比较强的原因吧。



而且现在还有个更大的问题:“魔精灵”的召唤也快到力所能及的极限了。虽然上次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实际上“召唤”这个行为本身消耗的体力却远高过我的预料。目前我全身所弥散着的这种强烈的疲劳感,并不仅仅来源于对方“使魔”的攻击。然而,这一点却一定不能暴露给达露娅让她知道。



倚靠着石壁,我慢慢地蹭起了身子。望着这样粗重地喘息着的我,达露娅美丽的面庞不禁再次扭曲了。



“还真是纠缠不休呢。”几乎和她的话语同一时间,一道深红色的闪光贯穿了我的身体。



下一瞬间,就从侧腹部传来似乎被捅了一刀似的灼痛,我再次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嗅到一股化学纤维和肉烧焦了一样的混合怪味。原来是她“使魔”的激光束攻击。虽然只是和我的身体擦了一下边,不过已经漂亮地夺走我残存着的体力了。在石板道上躺着的我,不堪痛苦难看地蜷缩着身子。



“好了,看吧。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拯救世界,你还真做着这样白日梦的么?小鬼就应该有小鬼的样子,闪一边去好好地看着大人们是怎么做的!”达露娅似乎很无趣地藐视着还在地上挣扎着的我。“我们有更丰富的经验。有更充分的知识。作为一个组织,也确实地拥有着实施庞大计划的执行力。为了得到这些,我们都已经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忍耐住了无数的痛楚。和就连‘努力’这个词本身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们可是大不相同的!”



大人么,我不禁吐出一口渗血的唾沫,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的确她才是大人。那种无可救药的、所谓的“大人”。不知不觉地把自己锁进那个名为“观念”的桎梏里,还高傲地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仅仅醉心于自己掌中的那个微型世界,已全然不觉自己周围那片风蚀残败的广袤了。以故乡的毁灭为代价,他们接触并沉溺到了名为“恶魔”和“使魔”所带来的强大力量里不能自拔,而如今,为了得到名为“机巧魔神”的更强大力量,他们又准备把整个世界的毁灭作为代价。



这样的一群人,只是如盲人般,什么都不知道而已。“面对世界,我的选择是去拯救哦。”



我缓缓地站起了身子。站起了这具既被“使魔”撞飞、又被激光束炙烤了的千疮百孔的躯体。达露娅用着就像是看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眼神,静静地凝视住了我。



“我会去破坏在‘二周目世界’里的‘遗迹’,就算是那个什么‘神’,我也会尽力而为的。”



作出了这样断言的我,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达露娅那漂亮的面庞扭曲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丑陋面容。对不能理解自己苦心的人的愤怒与对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人的恐惧,在她的脸上分毫毕现。



“赫萨!”达露娅呼叫着她“使魔”的名字。覆盖着鳞甲的那只巨大爬虫类生物,再次进行起了激光束的发射准备工作。与之前的恫吓截然不同,硬角闪耀着的光辉喷薄着主人狂躁的杀气。



然而,就在我的耳边,轻声响起了一阵如银铃般清脆却又混杂着恶作剧般的笑声。“的确如此呢。”



笑得这么开心的人是操绪。这位漂浮在空中的幽灵少女俯视着我,就像是在夸耀什么似的面向着某个人呼唤着。



“而且,小智他不是一个人的哦……对吧?”



这个提问之后,响起了一个沉静而又气度凛然的回答。



“——是的!”深红色的激光束在同时放射了出来。俨然就是一根由庞大的魔力所集束的灼热光箭。



绝对地无法回避的、秒速高达三十万千米的死亡之刃。然而,死神的利刃却在我的眼前偏折了,向着毫不相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诶……?!”不仅是我,就连志在必得的达露娅都被惊愕完全石化了。在这个就像被冻结了的沉默空间里,轻柔地飘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千篇一律的高校统一制服。漆黑的长发。右手紧握着一把小型短剑。



就是这样的一位苗条的少女挡在我的眼前,为我防御住了刚才的那道致命的死光。



我颤抖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嵩……月?”在我眼前的,正是曾经的那位嵩月奏本人。“赫萨——!”



达露娅震怒地发出了咆哮。完全就像是畏惧着那个声音似的,让“使魔”向着她疯狂地胡乱射击。



然而结果还是和之前没有丝毫的改变。深红色的死光,每次都在嵩月的眼前弯折向其它地方,无法伤害到她的一丝毫毛。“光,会在穿过不同密度的空气时、发生折射——”



嵩月的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滚滚的热浪。在她周围的空气,都由于急剧上升的温度而让景物不规则地摇曳起来。



这就跟沙漠中产生的海市蜃楼有着相同的原理。笔直的木棒插入水中,在人眼看来却像是断开了的一样。与此相同,极度的高温也能使空气的密度发生极大变化,从而让光线都发生弯折。嵩月就是这样,通过形成一层炽热的空气作为护盾,防护着我们免受激光束的攻击。达露娅的“使魔”的攻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命中嵩月的。“能操纵光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们!”



“唔……”达露娅由于过度的愤怒而忘记了言语。而我只能呆呆地注视着这样与“财团”的女干部在正面争锋相对的嵩月的背影。



为什么?我不自觉地轻声低语起来。为什么已经都变成了普通人的嵩月会行使着曾作为“炽炎使者”的“恶魔能力”?为什么她能闯入这个仅有“恶魔”才能进入的重力炉内部来?“嵩月……你又变回‘恶魔’的身体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面对我这就像是在盘问似的焦急问题,嵩月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从她柔顺的长发尖端,传来阵阵细碎的沙沙声。缕缕晶莹的细砂乘风飘舞。“我去拜托小妮娅对我使用了‘分离器’。毕竟,即使是就像那样留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所以……”



“即使、如此,……”



“如果能释放出我身体的话,白银就能再次启动返回母舰了。这样做的话,黑铁也就能复活了——黑与白原本就有着同样的根源嘛。”



这样淡淡地描述着的嵩月的话语,不禁让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策。



“太极生两仪,两仪归太极”——冒牌直贵留给我的话,肯定是不能对嵩月提起的。然而,就是这样连我都完全没有理解的话语,聪慧的嵩月却领悟到了它的真意。冒牌直贵曾经说过,“黑铁”只是一台“预备机体”。



不过,作为它的“同型机体”的“白银”也是同样的。无论是两台机体的那一台——或者说,就算是两台同时在战斗中遭受重创,也要让它们能发挥作为“预备机体”的作用,因此它们两者都采用了完全相同的设计。



那两台机体的部件都是可以交换使用的。通过这样的零部件交换装配,就能让即使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的机体重获新生。黑与白的机体都是由同一张图纸设计制造,因此它们也能相互融合,重新回归为一台机体。



“但是……嵩月、你的身体、从白银的解放出来的话,就会……”



从制服的袖口瞟一眼的话,都能发现嵩月的左手直到手腕的部分,都已经变质成透明玻璃似的样子了。恐怕,现在她的左手腕都已经无法活动了吧。



不仅如此,受到“非在化”影响的还不仅仅只是她的左手。已经就快“非在化”到消失临界点上了的嵩月,本来应该是连站都站不稳的了。即使是现在的她,已经到了在下一秒钟完全散碎消失都毫不惊奇的程度了。还继续这样行使着作为“恶魔”的能力的话,会让她本来就已经够脆弱的身体状况加倍恶化的。



然而,嵩月还是绽开了温柔而美丽的微笑,将手中的短剑拔出了鞘。



“我已经决定了——”



从她握着短剑的右手上,淌下了鲜血。而这样条条殷红的血路,瞬间就化为了地狱的业火。逐渐地,火焰的形状逐渐变为一柄利剑的形状。这就是嵩月一族的护身利刃——“焰月”!



“夏目智春、由我来守护——!!”



快住手!然而,我制止她的话,也被狂野的烈火完全吞噬了。炽烈的火焰奔驰着,攀缘上了她的身体,紧紧地拥抱住了她,让整个空间里都翻腾起熊熊的浪涛。达露娅不禁面色惨白,用一张扭曲成了恐怖的脸颤抖地凝视住她,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赫萨——!!!”



“使魔”就像是要保护达露娅般地出现在了她的正前方。深红的硬角发出灼热的光辉,一道粗重的激光束奔驰而来。但是,这样深红色的死镰还是无法触到嵩月。她毫无造作地挥下炎剑,灼热的火焰就将“使魔”的脸烧焦,使它深陷进痛苦的喘息中动弹不得。“——‘魔精灵’!”



向着这样毫无防备的“使魔”,我赶紧凝聚出“魔力”,向它放射而去。拥有“对象抹杀”能力的漆黑妖鸟正面命中“使魔”,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一瞬,圣堂里回荡起了绝望的咆哮。由于嵩月的火焰与漆黑的“魔力”,“使魔”的“魔力防御”外壳被击穿了。虽然没能造成致命伤,不过也粉碎了它额上的那根硬角。“死光”已经无法再次发射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满脸怒火的达露娅不住地发出呻吟。她的身影也荡漾起来,逐渐溶入身后的景色中去。“光学迷彩”。她用“魔力”操纵光线,准备落荒而逃了。然而,这只是无用功而已。



嵩月四散的地狱业火已经将整个圣堂里的大气烧灼得炽热,使空气的折光率发生了改变。达露娅的“光学迷彩”因此失效。就像是一张拙劣的合成照片一般,短发女性的身影,在四周火炎狂躁的跃动中再次浮现了出来。轻轻跳落在就这样准备逃跑的达露娅跟前的嵩月,踩着优雅的步伐,如火炎中的舞姬般翩翩起舞。炎舞。不仅是高跟鞋,身着的紧身套装也让她招致了灾祸。被嵩月掷飞出去了的达露娅,连高空落下的保护动作都做不出来,就这样直接摔到了地上。而着地点又正好散落着之前被她破坏的圣堂的大片碎石和瓦砾。然后就是一声不禁让人下意识捂住耳朵的巨大闷响。稍事宁静后,整个圣堂里都回荡起了达露娅的惨叫。



“咦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她的面部淌出了鲜血。虽然嵩月都已经适度地控制了力道,不过达露娅的动作比预想的还要迟钝,再加上运气不佳的因素,最终酿成了一个她以脸着地突入瓦砾堆的惨痛局面。从沙石堆里抬起头来的她,不仅掉了几颗门牙,鼻子也很不自然地歪向了一边。



作为破坏了“副葬少女”们遗体、想要把我都杀了的罪魁祸首,虽然这样的教训对她来说还远远不够,不过既然都——“竟然……竟然、把这样的我的脸……”



不住地淌落下鼻血与泪水,达露娅口齿不清地叫唤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与我们作对?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哦!无论是自己的祖国,还是心爱的同胞,甚至是未来的可能性——所以,至少赐予我们‘力量’吧!连让我们安下心来都不行的吗?我已经受够这样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日子了!如果有机巧魔神的话,就不会有那样每日每夜摄人心魄的恶梦了。我已经不想再终日与恐惧为伴了啊——!!”



真是太空洞了,我不禁在心里这样想着。无论得到的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只要还是这样鼠目寸光地仅仅看着自己一个人的双手所拥有的东西,就根本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就根本不可能获得任何的幸福。



在这样只身一人、甚至以命相抵,却只是为了来救我的嵩月面前,她是毫无胜算的。然而,作为一个“大人”的达露娅,却就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已经无法领会了。



“不可饶恕……我要……把你们……!!!”



达露娅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像是个遥控器似的东西。与遥控电动车啊模型直升机之类的那种遥控器很相似。



“米朵拉马露丝长官!”



察觉到达露娅手中捏着的那个东西,她所带来的那群士兵的脸色都为之陡然一变。



“请等一下,爆破装置的定时器还没有设置。”



“现在起爆的话,就连我们都无法幸免——”“统统闭嘴————!!!”



露出半疯癫似的狂笑,达露娅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按钮。士兵们的悲鸣声顿时此起彼伏地回响在了圣堂里。



操绪把她那张不由得都僵硬了的脸转向了我。



“那个什么‘爆破装置’是……”



“炸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