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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高中生HOLIDAY(2 / 2)


我朝桌上的菜单伸手。虽然并不是想吃东西,但要是坐着没事做也静不下心。不过我伸手要拿时,坐对面的永藤先碰到了菜单。我缩回手与身体,她以「没关系吗?」的目光看我,我点头回应。



这段期间,日野夸张地竖起麦克风与手指,按下开关。



「那么,事不宜迟由我开始。时光~的漩涡~」



「别这样。」



永藤冷静地拿走麦克风。我也不经意觉得别这样比较好。



再说还没点歌就开始唱好像也不太对。



「唔,唱别首吧。」



日野也很干脆地作罢,顺便讨回麦克风。「噗~」她发出这种声音操作遥控器选歌。下一首不知为何是儿歌。日野一边唱一边探看永藤打开的菜单,以左手指着菜单某处。



「要点整壶饮料的话,麻烦点绿茶。某位伟大的老师说,唱歌时喝绿茶比喝乌龙茶好。」



「伟大的老师是谁啊?」



「爱唱歌的S老师。」



「你讲英文缩写还是一样很可疑。」



岛村一脸无奈。虽然说是老师,但不是指班导。记得英文缩写应该是T。



日野很随便地唱完她所点的儿歌。「再来换谁唱~」她说着举起麦克风。我往旁边看了一下岛村,她正在看一开始就放桌上的传单,不过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而抬起头。我们四目相对,感觉她在问我「要一起唱吗?」,我摇头表示还太早。



「那换我。」永藤接过麦克风。「换你是可以啦……」说完日野将手擦在腰上。



「不过有哪首歌的歌词是永藤小妹你记得的吗?」



「呃……呃……」



永藤含糊其辞地缩起下巴,看起来没自信。但表情依然不失气质。



「不会唱的部分就交给日野好了。」



「要我连唱两首喔?这样会变成独唱会喔~」



日野轻声挖苦,但永藤似乎毫不介意,仍煞面不改色。



看来永藤的记忆力似乎有点问题。这么说来,她问我好几次名字似乎依然不记得。永藤开始搜寻歌的编号。日野唱儿歌的原因,似乎只是因为没查编号随便输入就跑出那首歌的样子。



不久之后,我们姑且先点的三亚绿茶送到了。端来的当然是老爷爷。我好想调查店里的平均年龄。在杯里倒入绿茶,形式上摆个乾杯的样子之后,永藤选好歌输入了编号。播放的是二条欧瓦莉这名歌手有点早期的歌曲。



歌本身有点吵,我不喜欢,但我对一同演奏的钢琴旋律以及弹琴的人颇有好感。演奏者是和服钢琴家,从杂志专访来看,给人逍遥自在的印象,接受采访时总是和歌手一起聊狗的话题。前阵子她被问到音乐方面的问题时,也在聊家庭餐厅的事。



「知道这首吗?」



岛村喝着绿茶询问。「但我不知道歌词。」我说着点头回应。「这样啊!我也不知道。」她兴趣缺缺地这么说,接着拿起杯子喝绿茶。



岛村不是口渴,是闲着没事才一直灌茶,就算在旁边看也能马上看出来。虽然岛村看起来很融入这种气氛,但感觉似乎也有点在勉强自己。回想起她在体育馆二楼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觉得说不定那样才是正常的她。但她表现得不让他人注意到这一点。



即使我与岛村在高明程度上有些差距,但处理人际关系的态度或许相似。我是否就是被她和我相像这点所吸引呢。



无论如何,像这样四人共处的话,我能清楚理解到还是只有我与岛村两人一起比较好。



结果,第二首也几乎是日野在唱。日野挂着笑容,将麦克风塞过来。



「来,下一首请~」



岛村与我转头相视,如同将麦克风互推给对方。



「依照顺序是你吧?」



「……唔,明白了。」



岛村接过麦克风。「再拿一支麦克风。」她随后如此拜托日野。



「我们要两人合唱~!」



她说着要我起身。咦,这么快?她拉起有点退缩的我一起绕过桌子。虽然这么说,但岛村并不是真的拉我,是她的行动与态度自然牵动我。



岛村似乎有先查过歌曲,迅速输入编号。忙碌的心脏向我诉说:「希望她可以再多花点时间点歌。」感觉就好像有人将手贴在我背上。



我不擅长在别人面前开口唱歌。我一直很痛恨音乐课要在大家面前进行歌唱测验这种做法。但今天和岛村一起唱,所以我更在意其他的事情。



我和岛村并肩而站。这样好像两人站在学校讲台上一样,使我的胃也开始感到紧张。默默听着歌曲前奏,我开始感到有些头昏眼花。我没问题吗?心里开始浮现对自己的担心。



岛村如同窥视到我这份不安,在这个时间点对我说话。



「其实,能一起唱帮了我很大的忙。」



「咦?」



突然说出这种话的岛村,打开麦克风开关露出笑容。



「我不擅长在别人面前唱歌。」



「别在唱歌之前讲这种话啦~扫兴~」日野开玩笑地出书奚落。永藤开始点东西吃。我则是听到岛村如此坦白之后笑逐颜开。



什么嘛,原来我们一样。感觉到和岛村又更接近一步的这份喜悦,令我内心悸动。



「我也是。能和岛村一起唱真是太好了。」



我回应之后,前奏结束,接着是歌词的部分。



为了让我所表露的心情能够注入至歌曲内,我将这份心情融入了歌声之中



后来即使时间到还是再继续唱了一下,大约唱了五个小时。我也被要求独自唱好几首歌,难为情到想低头的场面出现过好几次,不过在岛村的称赞之下,并未坏了心情。



而这股难为情的心情,也让我察觉到了我向岛村寻求的究竟是什么。



走出KTV包厢,时钟显示现在是三点多。阳光依然微温,但气温比起上个月明显下降。冬季将至,今年也将结束。不过一年结束的感觉是我们擅自决定的,即使进入新年还是一样会冷。



「安达儿~您今天还满意吗?」



日野询问我的感想。明明用不着只针对我逐一问这种事,如同以小心翼翼的态度对待我。不过实际上确实如此。而且我完全被称为「安达儿~」了。



「嗯,很快乐。」



我一边回答,一边看向岛村。岛村也看着我,露出「那就好」的满足表情。岛村表现得像是我的监护人,如果别人这么做,我应该会抗拒。但我现在却神奇地接受这种事,差点不得不对她感到佩服。



「那就好。改天再约你吧,主要由岛村负责。」



「我?呃,我是不介意啦。」



岛村有一瞬间露出「日野自己邀她不就好了?」的表情。这部分就很有岛村的个性。相对的,日野不知为何装模作样地轻拍我肩膀,一副「我知道喔」的表情……怎样?



「那么,明天见罗~」



跨上脚踏车的日野挥手道别。我轻轻挥手回应之后,永藤看向日野。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你当我是笨蛋对吧……你以为早上是谁去你家接你的啊?」



脚踏车载着拌嘴的两人,朝着桥梁离开。她们交情真好。还有会装熟。我明明直到上次都还和她们保持距离打交道,她们却已经将我当成颇熟的朋友。



我……并不讨厌这样。但我未曾和那种善于逢迎的人交朋友,不太习惯。



「那么,我也要回家了——不过接下来就换应付妹妹了吧。嘿嘿嘿。」



岛村半戏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是脱离独特的空气般踏出脚步。包括电话在内,岛村做决定时过于干脆,使我为难。我会考虑太多事情,又不够灵活,即使如此仍然会犹豫是否要向她搭话,而她却连让我犹豫的时间都不给。



「送你……回去吧?」



岛村停下脚步。我抓住煞车的手指一滑,脚踏车稍微往前了一点。



「而且我记得岛村家似乎在这附近,那个,我觉得一个人走不太好。」



既然很近就没必要送她回家吧?我说着就自己察觉到矛盾点。岛村不知道是不是也察觉前后两句搭不上而疑惑地歪过脑袋。或许别随便找藉口还比较自然一点。



岛村朝着日野她们逐渐远去的桥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那就容我搭个便车吧。」



她将包包放进篮子。我松了口气。接着岛村把手搭上我的肩。



「拜托了,安达儿~」



「不,那个,岛村就正常地叫我名字吧。」



我转头要求更正。岛村瞪大双眼表示惊讶。



「明明和名字差不多,你讨厌绰号?而且居然只不准我这样叫……」



「也不是说只禁止岛村这样叫,我没有负面的意思……」



如果是只有岛村会叫的绰号,倒也不是不行。



我就这样让回应不了了之,踩下脚踏车的踏板。刚开始沉重地慢慢踩,踩久了就逐渐加速。虽然我喜欢轻快踩着踏板的感觉,但要是骑太快的话一下子就会抵达岛村家,所以我稍微放松力气。



岛村家。我光是回想,就差点让脑袋变得一片空白。今天实在没意愿进她家,或许再经过几个月也做不到。那是我最大的败笔。



「在前面右转,直走一段路。」



「嗯。」



我依照岛村的指示右转。经过人行道,越过停驶铁道的平交道,穿过商店街。之后骑到很难和车辆会车的狭窄道路途中时,岛村向我说:



「安达,你真的开心吗?」



「普普通通。」



这次交谈对象是岛村,所以我老实回答。今天并没有让我开心到能完全接受这次出游。如果岛村不在场,我会随便编个藉口提早离开。



一起出游之后我重新理解到,我从日野她们和岛村身上感受到的果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和日野她们成为朋发并不坏,但始终就只能是朋友。



在一般假日出游不奇怪,但要是圣诞节一起出门就不太对。



我觉得这是所谓的朋友。但我却希望在圣诞节和岛村一起出门。我并非执着于圣诞节,元旦或是立春节分也可以。



总之,我想拉近和岛村之间的距离。而距离拉近之后,我又想寻求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也大致明白了。



我想,我在向岛村寻求姊姊或母亲之类的要素。



虽然难以形容,但我需要能够关怀我、包覆我的包容力。我和家人关系不太密切,我似乎是受到这部分的影响而向往这种感觉。



不过若将这件事说出口,就如同向大家宣告我有多幼稚,我会没脸活下去。



希望岛村成为我的姊姊。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啊,还是在前面左转吧。」



岛村突然说要变更路线。怎么回事?虽然我如此心想却仍然照她说的左转,骑没多久便看见了一座冷清的设施。此处地面铺着细沙,虽然现在空无一人,但原本是给孩子玩乐的地方,我上托儿所的时候也经常受这里照顾。



这里是世间俗称的公园。



「岛村家真通风。」



「视野也棒透了对吧,哈哈哈——别说傻话了,我要下车。」



我将脚踏车停在游乐器材旁边,随即岛村就先行下车,踩着沙子走向自动贩卖机。我也下车将脚踏车上锁,此时岛村在自动贩卖机前面稍微拉开嗓门说:



「我口渴想喝个饮料。安达要喝什么?」



岛村补充说她请客。我回想起我们跷课时在午休时间里的对话。



「有矿泉水吗?」



「罐装的没有~宝矿力可以吗?」



「唔~好。」



岛村拿了两罐饮料回来。我们绕过旁边的游乐器材,前往后面的秋千处。虽然有长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人却坐到秋千上。



岛村的秋千是黄色,我的是红色。不知何时涂上的油漆有些剥落,碰触连结的锁链,就有红色的铁锈落下。朝沾到铁锈的手指一拨,铁锈就瓦解为粉状消散,就如同记忆或回忆。而且是美好的那一种。不好的回忆会更加缠人。



「今天辛苦了。」



岛村慰劳我。「不不不。」我露出苦笑。



「今天明明只是出来玩而已。」



「你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吧?」



「好像有这么一点点。」



「虽然日野那么说,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以后就不再约你了喔?』



感觉她真的把我当成小学生对待。我缓缓摇头。



岛村约我,就代表岛村也会去。



既然这样——



「不要紧。并不是觉得难受,所以以后再找我吧。」



我如此回答。「是吗?」岛村说着随即拿起饮料罐饮用,顺便稍微摇晃秋千前后摆动。这种举动就有如在排遗无聊的情绪。



我也微微低着头,一口口喝着宝矿力。



今天是假日,却没有任何人来公园。只有我与岛村两人。但我觉得要是一个不小心,那个发亮的小家伙可能会从视线死角窜出来,目光忍不住投向各处。她岂止是神出鬼没,她的外表甚至让人觉得她会在阳光聚集起来之后突然出现,所以不能大意。



「……所以?」



岛村忽然看着我的脸。秋千吱吱作响地摆荡着。



我听不懂她的意思,歪过脑袋。「啊啊,嗯。」岛村停顿片刻。



「唱KTV的时候你经常看我,所以我觉得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不由得差点起身。



被发现了。的确感觉有好几次和她目光相对,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发现到其他时候我也不时在看她。乱了分寸的情绪从臀部传到秋千,锁链扭曲地晃动。这正是我的心境。



我将目光移开岛村,脑袋发热,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好,这时候先试着装傻看看。



「我这么常看你?」



「嗯。」



岛村微微点头。我缩起肩头。再更进一步装傻下去吧。



「我觉得是你多心了。」



「但我们目光相对好几次耶。」



确实如此。虽然我每次都用暧昧的笑容敷衍过去,不过这该怎么解释?我悄悄观察岛村的反应,她指摘说:「就像这样。」使我越来越不知道该看哪里。



我想对岛村说的话堆积如山,但我总觉得说出任何一句,都会让她以奇异的眼神看我或是逃走,使我畏缩,使我却步,使我开不了口。



有各种东西逐渐累积在我脖子以上的部位。如同果实成熟般储存养分,但储存过度只会在腐烂之后凄惨落地,就是这种心念。心念的一角如同从树干露出的树苗般探出头,试图从我的口中窜出。虽然有加以抑制,却来不及了。



呼、呼呼、呼。我听着白己如同变成狗的呼吸声。



「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我说完,将低垂的头朝向岛村。



我内心不知所措。我只能这样对自己解释。我搞不懂自己在讲什么,却又惊讶地觉得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傻话。不知道岛村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害怕看见她的表情,所以我抬不起头,要是放开秋千锁链,我的下巴可能会撞击地面。



「嗯……」



岛村的反应很简短。听起来像是维持一步的距离观察我。这段期间,我的头感受到视线。我冒出一滴滴冷汗,喉咙颤抖得想大喊「当我刚才没说」。手臂首先受到余波的影响不断打颤。还是不要这么做吧——这句话我不知道想过了多少次。



我无数次地跨越了后悔与已然凝固的某种东西并无数次地感到绝望,即使如此我仍然面向前方——



大概就在此时,岛村的指尖如同羽毛翩然降临,碰触我朝向她的头。



「哇!」我不禁发出声音。内心像是开花般感到雀跃。



指尖一开始像是在确认头部般轻触,接着岛村小小的手心包覆我的头。像这样缓缓抚摸的话,就搞不清楚究竟是我的头发还是岛村的手在柔顺地滑动着。



「安达真爱撒娇。」



感觉她之前也说过相同的事。当时我也别开脸,所以不知道岛村是以何种表情这么说的。听起来像是无奈,又像是在微笑着。这里没有风声辽蔽,感觉连时间与地球都停下来看着我们。



不同于胸口激烈的悸动,内心平静得差点静静流下泪水。



于是我了解到,原来心不在胸口。



一定是为了想就近感受岛村的手心而跑到头上去了吧。



「再一下?」



岛村用手指抚摸我的浏海。我默默点头,她的手随即温柔抚递我的头。每当被她抚摸以及指尖梳过头发时,脑袋里就逐渐变得透明。如果现在的我有尾巴,肯定摇得很用力。被同班女同学摸头这么开心,我怎么了?



我究竟是笨?还是怪?肯定两者皆是,我该思考的或许是两者所占的比例。



「可以了吗?」



「……嗯。」



我缩回差点说出「还要」的舌头,微微地摇头回应。



岛村的手离开了。抬头需要勇气,但我努力抬起头。



收回手的岛村摩擦十指,放松嘴角。



「别在教室叫我姊姊喔。」



岛村半开玩笑提醒我。「我说真的喔。」她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



不知道岛村是不是也觉得害羞,她一鼓作气地喝光饮料。



她紧握喝完的空罐,并向我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



「给我吧,我一起拿去丢。」



「啊,这罐还有,我打算回去的时候再喝。」



「这样啊。」



岛村去丢她自己的空罐。我看着这一幕,将手中罐子倒转。



一滴都没滴落。里面空空如也,换言之,我说谎了。



我打算带回家摆饰在房里……这样好像有点恶心。



但岛村不会来我房间,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可以就此满足,所以遵循这种欲望也不坏。要将何者视为宝物,由我自己决定就好。



头顶依然轻飘飘的,我感受着余韵,轻轻将罐子放在脚踏车篮子里。



岛村走回来,我准备骑上脚踏车。我开锁跨上坐垫之后,岛村也从后方上车。这次我稍微在意起她搭着我的盾这件事。我回想起握手时的触感,感觉脸颊逐渐发烫,于是我低着头踩踏板起步。



因为距离傍晚还很久,我无法将脸红解释为夕阳使然。



脚踏车离开公园,载着岛村与我前进。



脚踏车是在实质的意义上走在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时间里。虽然这段时间再过十分钟就会结束,但宝物就是因为时效不长而增加其魅力。



跳进去,再游遍各处,最后换气。然后又再沉入更深的地方寻找。



想和岛村成为特别的关系。



没有奇怪的意思,真的没有。但如果是特别的关系,奇怪也无妨。



总归来说,我想我应该喜欢她。